葉遠全程配合,卻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發表意見。
“你這個皮尺的刻度,好像有零點一毫米的磨損,會影響精準度。”
“你記錄的姿勢,長期保持,會造成第四、第五節頸椎的壓迫。”
“你用來劃線的那個粉筆,成分是滑石粉,吸入過多,對肺不好。”
霍華德拿著皮尺的手,第一次,有了一絲輕微的顫抖。他感覺自己不是在為一位貴客量體,而是在接受一位來自異次元的醫學專家的全面體檢。
但當葉遠換上那件用白坯布做成的試衣樣衣,從試衣間走出來時。
整個空間,瞬間安靜了。
霍華德那雙挑剔到極致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是一種藝術家看到完美素材時,才有的光芒。
葉遠的身材,不是健身房里練出的那種夸張的肌肉線條,而是一種近乎完美的,屬于東方人的勻稱與挺拔。寬肩,窄腰,長腿。最簡單的白坯布,在他身上,也被穿出了一種古老雕塑般的,靜態的力量感。
唐宛如端著紅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看著鏡子里的那個男人。
那張她早已熟悉的,平靜淡然的臉,在最頂級的剪裁勾勒下,仿佛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他與這個充滿了舊世界格調與財富密碼的空間,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他不是闖入者。
他仿佛,天生就該站在這里。
“perfect”霍華-德喃喃自語,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我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修改。他的身體,就是黃金比例。”
唐宛如放下茶杯,走到葉遠身邊,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那根本不存在褶皺的衣領。她的指尖,隔著那層薄薄的白坯布,觸碰到了他鎖骨的溫度。
“你看,”她看著鏡子里的兩個人,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撕起來,好像確實不太容易。”
葉遠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坯布,又看了看鏡子,很認真地回答:“為什么要撕?這布料不便宜。”
唐宛如:“……”
她那點剛剛升起的,帶著一絲曖昧與挑釁的旖旎心思,瞬間被這句無比務實的話,撞得粉碎。
旁邊那位傳奇裁縫霍華德先生,臉上那副藝術家見到完美素材的狂熱表情,也出現了零點一秒的凝固。他扶了扶金絲眼鏡,用一種帶著英式考究的腔調,干咳了一聲,試圖挽救這跑偏的氣氛。
“葉先生說得對。這卷vicuna羊毛,是秘魯政府特批的額度,按克來計價。撕毀它,不僅僅是奢侈,更像是一場小型的金融災難。”
“哥哥,撕布布,不好!”靈從一堆面料里探出小腦袋,很嚴肅地對唐宛如進行道德譴責。
唐宛如徹底敗下陣來,她揉了揉太陽穴,決定放棄和這個男人進行任何帶有暗示性的溝通。她重新坐回沙發,端起那杯已經涼了的紅茶,眼不見為凈。
霍華德先生重新燃起了工作的熱情。他拿著一根特制的軟尺,圍繞著葉遠,開始進行最后的微調。他的動作輕柔而精準,像一位正在精密手術的外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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