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景山沒有帶他們去任何一間待客室,而是直接走到了壁爐前,在一組深棕色的chesterfield真皮沙發上坐了下來。這顯然是屬于他自己的專屬位置。
“坐。”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一名穿著黑色馬甲、戴著白手套的老管家,無聲地為他們端上了茶。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只是最普通的武夷巖茶,用的是粗樸的紫砂茶具,但茶香醇厚,暖意融融。
“葉先生,恕老朽冒昧。”嚴景山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那匹馬的病,是‘癥’。我嚴家的病,才是‘根’。”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著葉遠。
“不知葉先生,可有良方,能醫我嚴家的‘心病’?”
壁爐里的火焰,靜靜跳躍,將嚴景山臉上的皺紋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那句“心病”,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了這間古老議事廳的空氣里。
唐宛如端起茶杯,指尖能感受到紫砂壺傳來的溫潤熱度。她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葉遠。她知道,這既是考題,也是投名狀。嚴家,正在用他們最深、最痛的秘密,來試探葉遠的斤兩。
葉遠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從嚴景山身上移開,緩緩掃過墻上那些嚴家先祖的油畫。從清末的長袍馬褂,到民國的中山裝,再到近代的將校服。每一張面孔都帶著相似的威嚴與銳利,仿佛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這不是病。”
許久,葉遠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放下茶杯,杯底與紅木茶幾發出一聲輕微的磕碰聲。
“是債。”
嚴景山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從您曾祖父那輩開始,嚴家的男丁,是不是很少有活過七十歲的?”葉遠看著墻上的第一幅畫像,語氣淡然。
唐宛如握著茶杯的手,緊了一分。
嚴景山沒有回答,但那瞬間僵硬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而且,”葉遠的聲音繼續響起,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一層層剖開這個家族最光鮮的外殼,“每一代的核心人物,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都會有一段時期,性情大變。暴躁,多疑,充滿破壞欲。輕則眾叛親離,重則……自毀長城。”
“砰!”
嚴景山手中的茶杯,重重地落回了茶幾上,滾燙的茶水濺出,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點紅印,他卻渾然不覺。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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