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的地方,正好在蕭允德垂目可見之處。
    時成軒倉皇抬眼時,恰好撞見那道居高臨下的目光。
    一個抖如篩糠,一個眸深似潭。
    蕭允德目光一沉:“你不及時成逸。”
    至少時成逸面圣時,尚能挺直腰桿奏對,字字鏗鏘。
    且蕭允德聽時成逸主動奏請領取鐵馬城屯田使一職,著實刮目相看。
    甘舍京華煙云,自請戍邊墾荒。這份魄力,滿朝朱紫都應心存敬意。
    反觀眼前這抖若糠篩的軟骨頭,使得蕭允德十分來火。
    就這么個東西,竟誤了楚君半輩子!這口氣,使得蕭允德胸膛發悶,“以后不要打擾楚君,她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
    蕭允德指節叩在車轅上,一聲悶響。
    錦帷垂落,馬車動了。
    時成軒臉色蒼白地望著描金車轅碾過青磚,目送車駕遠去。
    再抬頭看那朱紅的門楣,方覺門里的女子原就是九重天上的鳳凰。
    他高攀不上的。
    一陣絕望襲來,心里又恨又痛。
    恨母親不該算計了唐楚君,痛唐楚君既然跟了他就不該嫁第二人。
    時成軒撐著地的掌心發疼,突然滿目悲戚。這滿京城,再找不出比他更荒唐的笑料了。
    當晚,顧娘子收到消息,說時成軒正在整理行裝,要準備去鐵馬城陪伴女兒。
    這是受大刺激了!
    顧娘子眉眼一彎,不信,“咦,他舍得這京城的花紅柳綠?”
    常五一難盡。
    顧娘子走去看熱鬧,真誠發問,“時大人,當真要去鐵馬城?”
    時成軒目光堅定,之鑿鑿,“那當然。我去陪女兒,外孫和外孫女也需要我。”
    他可是親親的外祖父!哼!
    他哥時成逸都去了,他這個當老子當外祖父的沒道理落后。
    時成軒想通了。他攀不上那鳳凰,但他和鳳凰生了子女,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想想也是,就他女兒那手段,若他不是她爹,恐怕早就收拾他幾百回了。
    其實女兒對他還算寬容。他想起了女兒的好,心頭一片火熱。
    顧娘子送了一百兩銀子給他當盤纏,“路途遙遠,時大人保重。”
    又說,“等到了鐵馬城,怕已是落雪的時節。聽說那兒的雪能埋了門楣,朔風一起,連狼群都要躲進山洞。吃的東西還少,任你揣著金山銀山,也換不來半袋子黍米。”
    時成軒:“……”
    你成心的吧!專來給我敲退堂鼓。
    但他主打一個聽勸,扔下手里的行裝,“那我明年開春了再去吧。”
    他這轉身靈活得讓顧娘子猝不及防:“……”
    我的意思是,您多帶些吃的穿的,沒叫您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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