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個小圈子聚會頻繁,三天兩頭聚在少主府。連莫挽棠這樣少寡語的人最近都來湊了茶搭子。
    有時候唐楚君和于素君兩人要做《北翼天子鎮國門》的續冊,就關起門來在屋里忙碌。
    其余人全聚在廳里院里,跟姚笙一起吃茶聊閑,賞花作伴。日子悠悠然,各人也便是漸漸出了自家那方后院。
    此時,唐楚君默默翻著池霜留下的手稿,淚又涌上眼眶,看得入了神。
    她突然一聲輕呼,“天吶,池夫人除夕晚上還被罰跪祠堂呢。”
    幾人聞圍攏過來。
    鄭巧兒湊近細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桃符新換夜未闌,椒盤守歲宴方酣。堂前笑飲屠蘇酒,祠里孤焚柏子煙。磚噬骨,蠟凝咽,新裙暗染舊苔斑。忽聞稚子嬉鬧處,錯把三更作曉天。
    真就是字字浸血!
    “何止除夕,這上面記的,分明是隔三岔五就要跪祠堂。”
    于素君嘆息一聲,“沒有親身經歷,寫不出這么肝腸寸斷的詞啊。”
    莫挽棠沉吟道,“我明白了。池姑娘除了是想延續父親一脈的香火,恐怕也是親眼瞧著她母親被婆母日日磋磨給弄怕了。”
    唐楚君用手指細細摩挲詞稿,“這些詞若流傳出去,怕是不止要把池家推向風口浪尖,還會掀起一場對《女誡》《內訓》的重新審視。”
    這也是時安夏擔心的問題,“從‘愚孝’會蔓延到‘愚忠’的討論,也不知這稿子,能不能被審得過。”
    當下,她命人遞了玉牌入宮,求見太子殿下。
    太子蕭治聞訊,即對貼身隨侍安公公吩咐下去,“更衣,備馬車,本宮要去見皇妹。”
    安公公侍候太子換上出行常服,“太子殿下可真寵海晏公主呢。”
    “她身子不便。她進宮,哪有我出宮方便?”除此之外,蕭治還覺得每每見到這位異姓皇妹,都莫名生出一種想要被對方認可和親近之感。
    如同少時做功課,總想被父皇和恩師夸一嘴。
    就,不可思議。
    蕭治見到時安夏,遠遠瞧見對方迎出來,還要向他行禮,驚得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
    “皇妹不用多禮,若是有個閃失,你夫君會提劍劈了我!父皇也會扒了我的皮!”
    時安夏聽他說得有趣,便是“撲哧”笑出了聲,眼尾漾起細碎的光,“太子哥哥這般風趣,快請進。”
    曾經她是惠正皇太后,而他是昭武帝。
    他是她千挑萬選,力排眾議迎回京城重振江山的帝王,也是她在金鑾殿上,親手為他戴上十二旒冕。
    待他坐穩龍椅,她解下鳳印的姿態比當年加冕時更加利落。
    滿朝文武尚未回過神來,惠正皇太后的車駕已駛出宮門。她盡數交權,徹底還政,退居行宮再不過問朝事。
    而“惠正”二字——這北翼王朝最特殊的尊號,竟破天荒地跨越了兩朝更迭。新帝未曾改動分毫,任由它在史冊上熠熠生輝。
    她不是他母后,只是他的嫂子,卻永遠是北翼的“惠正皇太后”,更是北翼的精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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