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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我死后全師門為我追悔莫及 > 67、第六十七章

      67、第六十七章

      “船已靠岸,晚來雪急,若幾位修士愿意,可去妾身的雪廬飲一壺熱酒,稍作修整再行出發。”

      麗娘站在船頭,話是對大家說的,但是眼神卻只望著方應許。

      方應許想了想頷首應下,不說尋不尋法器的問題,他們在武庫秘境中奔波三日,謝無歧四處給宿家弟子添亂倒是玩得很高興,但這一路沒有歇過,到底令人有些疲乏。

      他轉頭想招呼師弟師妹們下船,還沒出聲,就見身旁一個緋色身影靈活又矯健地從船上跳了下去,背影透著小動物一般的驚慌失措。

      “謝無歧。”方應許眸光不善,帶著疑惑,“你把師妹怎么了?怎么嚇成這樣?”

      謝無歧慢悠悠地從船上下來,衣擺蕩起輕巧颯沓的弧度。

      少年俊朗的面容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色,那過于漂亮的眉眼映著細碎的晴雪折光,是說不出的飛揚神采。

      “麗姑娘。”謝無歧笑盈盈地,對麗娘道,“雪廬的方向是在前面吧,我們先去前面等你們。”

      麗娘見謝無歧如此上道,在心里贊賞了一番。

      方應許卻蹙眉,往前邁了一步要追上去: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哎呀――!”

      麗娘輕呼一聲,提起裙擺,露出腳下一雙綢面布鞋。

      這寒江雪景雖美,江水卻是徹骨凄寒,麗娘這雙鞋在江邊踩了幾腳,再踩在雪地上只怕連骨頭都要凍住。

      她抬眸,委屈無辜地望著方應許。

      “公子。”

      話沒說出口,但想要他怎么做已經明明白白地寫在眼里了。

      方應許看著麗娘提起的裙擺下那雙腳,眉頭擰得要能打個結。

      謝無歧都準備抬腳去追沈黛了,見方應許這副模樣,忍不住轉身低聲提醒:

      “師兄――靈器――看在靈器的面子上――”

      在這武庫隱界中的機緣,有時就是幫他們一點小忙,完成一點小考驗。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幫忙的資格的,這麗娘愿意主動接近方應許,便是給他得到她的機會。

      …看在靈器的面子上。

      方應許嘆了口氣,掏出了乾坤袋。

      “把這套上!這個也換上!”

      正準備美滋滋等著人背的麗娘,被方應許扔過來的一對護膝和一雙棉鞋驚呆了。

      “冷還不穿上?”

      方應許見她不動彈,認命地蹲下托起她的小腿,隔空替她把濕漉漉的鞋取下來扔掉,給她戴上護膝,又套上棉鞋。

      這本是個有些逾越的舉止,但不知是這護膝棉鞋太過樸實,還是方應許的動作太像個催促女兒穿秋褲的媽媽,總之直到方應許起身,麗娘也沒感覺到半點曖昧。

      …不過暖和倒是暖和的。

      麗娘捂著心口,唇角攀上笑意。

      謝無歧和沈黛已經走得有點遠了,方應許想要去追,又聽身后傳來“哎呀”一聲。

      方應許有點無奈:“又怎么了!?”

      “……腳滑,摔倒了。”穿著四平八穩的棉鞋,麗娘理直氣壯地跌在雪地里,“腳扭到了,走不動,公子――”

      方應許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睨著麗娘的拙劣演技。

      他笑得有幾分兇意:

      “再一再二不再三,真當我是老媽子呢?”

      麗娘絲毫不懼,眨眨眼道:“看在法器的面子上?”

      “……”

      沈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船上走下來的。

      落雪紛紛,積成一片雪白,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里,好像踩在云端一樣飄忽不定。

      耳邊不斷回響的,是謝無歧帶著笑意的那句話――

      百年恩愛雙心結,應是三生緣夙定。

      這話聽著耳熟,半響她才想起來這話到底是在哪里聽過。

      郊野荒冢旁,太瑯城的幻境里,那一日她迷迷糊糊被塞進花轎里,月夜下一片敲鑼打鼓聲中,喜娘為這荒唐冥婚吟誦的正是這一句祝詞。

      沈黛還記得她當時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抬轎子的壯漢一個能打十個她,她逃不掉,只好縮在花轎里委委屈屈地罵――

      狗屁恩愛,狗屁緣分。

      可沒想到兜兜轉轉,他們竟是真的有緣分的。

      沈黛的腳步停在雪廬外的紅梅樹下。

      她第一次見這么大的一顆梅樹,盤根錯節地陷在泥土里,暗褐色的枝丫肆無忌憚地向上延伸,凌厲地指向蒼穹,然而枝丫上的點點紅梅卻色澤艷麗。

      積雪將花枝壓低,沈黛伸頭低嗅,盡管這些梅花還尚未盛開,也能嗅到淡淡芬芳。

      好香。

      沈黛忍不住又聞了聞。

      然而下一秒就被謝無歧從身后拉了一把,清冷梅香漸遠,轉而清晰的是少年身上干干凈凈的植草氣息。

      “怎么什么都敢湊近了聞?”

      謝無歧一手握著沈黛的胳膊,一手折下一朵梅花。

      又在食指和拇指之間輕輕碾了,凝眸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像是在確認什么。

      沈黛回過神來,肅然道:

      “這花有毒?”

      武庫秘境是仙家靈器之地,縱有許多奇花異草,但都是于人有益的東西,還未曾見過什么毒物,所以沈黛并未怎么戒備。

      謝無歧未置可否,只抬眸斜睨她:

      “花沒毒,可能是我有毒。”

      沈黛:?

      “不然你怎么跑得這么快?”

      謝無歧想起方才在船上他說完那番話,沈黛的臉色比他指尖的梅花還要紅。

      若不是船只剛好靠岸,謝無歧都懷疑她可能等不到下船,就直接一頭扎進江水里自己游上岸了。

      沈黛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故意揶揄。

      她自知剛才是她被嚇了一跳,確實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但面上卻不肯示弱,假裝鎮定地岔開話題:

      “我只是……只是忽然發現這里有點眼熟。”

      謝無歧定定看了她一會兒,他看出了她故意躲閃的意思,卻沒有點明,只順著她的意思往下問:

      “怎么眼熟。”

      “江上有青丘,落梅十余里,《十洲三島錄》里面講到青丘這一章的插圖,就有這樣一處雪廬。”

      謝無歧也是回憶了半天,才想起《十洲三島路》里有這么一章。

      但內容他也記不太清,畢竟青丘早已隨著那些上古神o一起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十洲修真界地域遼闊、風物眾多,誰會去記一個早就消失的地方呢?

      除了沈黛。

      “你是說,這里是青丘,這法器與青丘有關系?”

      謝無歧沉思半響,也記起了一些與青丘有關的傳說。

      “青丘有獸,其狀如狐,四足九尾……剛才那個麗娘,是九尾狐?”

      狐分兩類,有狐仙,也有狐妖,在這武庫隱界里受仙人靈氣渡化千年,哪怕是狐妖也早就成了狐仙。

      兩人正想著,不遠處兩個人影從大雪里走來。

      準確的說,在走的只有方應許一個人,麗娘裹著方應許的披風,嫵媚生姿的面容上掛著淺淺笑意,正柔弱無骨地依在方應許的背上,怎么看怎么像媚骨天成的狐貍精。

      如果要是忽略她腳上那雙樸素的棉鞋,那就更像了。

      方應許臉色很臭,見了梅樹下的沈黛與謝無歧,咬著后槽牙道:

      “你們倆跑得這么快,原來是來這里賞花的,倒是挺有閑情雅致啊。”

      說完又對背上的麗娘冷聲道:

      “雪廬已經到了,你還要待多久?”

      麗娘得寸進尺,在他耳邊語調柔媚地低低說:

      “哪里就到了?我還想公子背我進去呢……”

      女子吐息如蘭,溫熱氣息潑撒在他脖頸間,方應許手一抖,差點將麗娘整個人都扔進雪堆里。

      不過即便如此,麗娘似乎也沒有生氣,她拍了拍衣擺上的雪花,在前面引路帶著三人入了雪廬。

      雪廬雖不算太大,但內里卻收拾得干凈雅致,哪怕是方應許這樣有潔癖的人也挑不出毛病。

      麗娘入內,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裙,在爐邊溫酒烹茶,從頭到尾都慢悠悠的,不說為什么讓他們來,也不問他們想什么時候走。

      沈黛耳邊只聽熱水滾滾,伴著窗外簌簌雪聲,真是聽得人昏昏欲睡。

      麗娘見她有些疲憊,將第一杯烹好的茶放在她手心,這一杯茶驅散了帶進來的最后一絲寒意,幾乎有一瞬間,沈黛都快忘了他們是在武庫隱界內,是來尋本命靈劍的。

      方應許:“你接我們入雪廬,想必是想要考驗我們,不知是怎么一個考驗法?是要打敗你,還是……”

      “公子是喜歡羅浮春,還是玉冰燒?”

      麗娘沒有接方應許的話,而是起身站在了一個放滿酒的博古架前。

      “這方隱界內獨我一人,這些酒釀好了,也無人與我共飲,今日難得與諸位有緣,可愿陪我小酌一杯?”

      博古架足有兩丈高,每一個空格都擺了一個黑陶酒壇。

      這么多的酒,也不知要花費多少光陰才能釀好,便是一樣嘗一口,怕是也要醉上不知多少回。

      沈黛見麗娘說起這話時

      眼中寂寞不似作偽,便點點頭:

      “好。”

      方應許卻瞥她一眼:

      “好什么?你忘了上次你喝酒是什么樣了?你這一杯下去,是又打算給阿歧白白占便宜嗎?”

      謝無歧:“?我只是背師妹回去,倒也不必把我說得像個采花大盜。”

      “姑娘若不勝酒力,以茶代酒也一樣。”

      麗娘本就沒打算給沈黛喝酒,話音落下,又給沈黛續了一杯清茶。

      方應許側身與謝無歧竊竊私語:

      “你覺不覺得這方隱界有些古怪?”

      既不考驗他們,也不放他們走,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干什么。

      這方隱界下的法器或許厲害,但這樣捉摸不透,倒也不是非它不可,等進了第十重武庫,自然還有別的機緣等著。

      謝無歧卻道:

      “哪里古怪,不就是青丘的小狐貍看上了俊俏公子嗎?”

      “青丘?這是青丘的法器?”方應許這才反應過來,“那這個麗娘……”

      謝無歧笑眼彎彎,似乎對剛才方應許用“占便宜”形容他懷恨在心。

      “所以啊師兄,你就犧牲一下,給小狐貍采陰補陽,我們就能順利拿到法器了。”

      方應許聽到“采陰補陽”,臉上一陣又紅又青:

      “謝無歧――你怎么不去采陰補陽?”

      謝無歧笑眼彎彎:

      “不好意思,我們這種有家室的人和師兄不一樣,不守夫德是會被浸豬籠的。”

      方應許:…………

      旁邊的沈黛聽到“有家室”“浸豬籠”,差點沒一口茶噴出來。

      方應許覺得謝無歧純粹就是想看戲,霍然起身。

      “我不缺法器,此行主要是給師妹尋靈劍的,既然這里沒有師妹的機緣,我們還不如早些進第十重武庫――”

      麗娘見方應許冷著臉欲走,緩聲道:

      “公子可知第十重武庫的入口在哪兒?”

      按照之前的經驗,每重隱界走到最后就是下一重隱界的入口。

      不過既然麗娘這樣問,就肯定沒有那么簡單。

      方應許沉默的片刻,麗娘悠然笑道:

      “修士們熙熙攘攘,只為尋趁手法寶,可萬事講緣法,有些東西越是急切,越是難得,這第九重隱界是我的地盤,你既然想入下一重隱界,便繞不開我。”

      前面說得還算穩重,說到了后面,嫵媚音調里便帶了幾分狡黠的得意。

      兩人對視了足足十秒。

      一旁的沈黛生怕他真的掀桌子走人,拉了拉他衣角小聲道:

      “大師兄!”

      謝無歧也跟著附和:

      “師兄!冷靜!”

      想到蘭越臨行前的囑咐,方應許最終還是無奈地坐了回去:

      “……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麗娘取來一壇不知名字的酒,給方應許和謝無歧都倒了一杯。

      “喝酒呀。”

      清麗又嫵媚的女子捏著酒盞,肌膚比手中白瓷更細膩。

      她托著腮,笑盈盈望著方應許。

      “喝完了,你若還是清醒,我自然會告訴你怎么進入第十重隱界。”

      方應許冷冽的眸光掃過麗娘的臉,也沒廢話,從她手中接過酒一飲而盡。

      一杯飲過,又是一杯。

      兩名傀儡童子從雪廬后院抱著古琴琵琶而入。

      風雪簌簌,幽幽古琴盤桓,兩人圍著紅泥小爐痛飲。

      修士內行周天,普通的酒入體便可化去酒勁,沈黛和謝無歧旁觀了整整三日,這兩人都還未分出勝負。

      第四日,傀儡小童已經貼心地給他二人都收拾出兩間廂房,以供兩人暫時歇腳。

      第五日,月上柳梢頭,方應許終于腳步虛浮地走出了內室。

      在梅樹下闔目修煉的沈黛和在石桌前堆雪人的謝無歧齊刷刷看向他。

      “……我贏了。”

      方應許捏了捏鼻梁,長舒一口氣。

      內室的麗娘雙頰酡紅地躺在小爐旁,柴火噼里啪啦作響,披在她身上的是方應許的白狐裘披風。

      “不過,我們還不能走。”

      雖然喝贏了麗娘,但方應許也是滿臉醉態,看上去離徹底醉倒只差一步。

      “我套了她的話……第十重隱界有八扇門,其中一扇就是從這里進,等她醒來……我們就可以入第十重隱界了。”

      沈黛:“……我覺得我們不僅要等麗娘醒來,恐怕也要等你醒。”

      方應許:“什么等我醒?我沒醉……我還看得到你衣擺上的破洞……”

      沈黛的衣角還真的有個被劍氣隔開的小洞,應該是在前幾重隱界的時候交手留下的。

      為了證明自己沒醉,方應許還認真地從乾坤袋里掏出他的針線盒,追著沈黛要給她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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