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早有傳說,北宗魔域曾孕育無數魔修,在十洲三島為非作歹,數百年前修真界大能合力擊潰三位魔君,北宗魔域從此四分五裂不成氣候。
誰料不只從哪里冒出第四位魔君,一統四分五裂的北宗魔域,帶著千軍萬馬殺回十洲修真界,攪得天翻地覆、天下大亂。
數九寒冬,大雪封山。
那一日是十洲修真界數百年來最大浩劫的開端。
那位黑金長袍的魔君踏著尸山血海而來,溫熱血液順著手中長劍滴滴落下。
有不長眼的手下大獻殷勤,為他抓來傳聞中的修真界第一美人。
那美人哭得淚眼漣漣,凄楚動人,誰料那帶著玄鐵面具的魔君卻抬手掐住美人的半張臉,將她的嗚咽哭聲都堵了回去。
“哭瞎美人一雙眼,才得一顆美人珠,這么愛哭,不如送你替那些珠女哭,如何?”
下一秒,那名動四方的一張美人臉,砰的一聲,成了魔君手中四分五裂的頭顱碎片。
此后,恍若噩夢一般,十洲三島逐一淪陷,修真界宛如人間地獄。
……
或許是沈黛孤陋寡聞,沒從別的地方聽過珠女的故事,所以一聽這個,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那位在前世掀起腥風血雨的大魔頭。
但那個大魔頭滿身魔氣,煞氣逼人,一看就是從小在北宗魔域那種魔修之地養蠱養出來的。
和靈力醇厚的謝無歧全然不同。
這個故事,應該只是巧合,他們之間怎么可能有關聯?
絕不可能的。
沈黛滿臉肅然地思索完,一抬頭,正對上謝無歧和方應許兩人探究的目光。
“……怎么了?”
沈黛被他倆盯得有些不安,沉吟半響,試探著問:
“我方才對宋月桃……話說得太傷人了?”
好像是一點兇。
但她也沒辦法,要是不說清楚,宋月桃還要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她看,沈黛看了就頭疼。
“哈哈哈哈哈――”
謝無歧突然縱聲大笑起來。
沈黛被嚇了一跳,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也知道他笑的是她,于是不悅地問:
“你、你笑什么呢?”
謝無歧倒不是嘲笑。
他是真覺得好笑。
他笑這小姑娘被豺狼虎豹包圍,身邊還有
裝作怯懦的盤絲妖伺機而動,這樣九死一生的境地,她只不過伸出一只鋒芒不足的爪子虛虛撓了撓,撓完回頭還于心不忍地問他們――
她是不是太傷人了。
這怎么不好笑?
就連方應許也扶額:
“本來你們紫府宮的事情,我們外人不好說什么,但好歹在純陵待了幾天,你們紫府宮的事情也聽了一耳朵……小沈仙君,你可多長幾個心眼吧。”
沈黛聽出他們話里在說她弱的意思了,急忙分辨:
“我、我長心眼了!下個月就是宗門大比,我贏了大比,掙足了自立門戶的盤纏,我就走人!”
謝無歧雙手環臂,眼尾一挑,語調意味深長:
“哦?仙君小小年紀,倒是很有骨氣,不知你下山以后,又作何打算呢?”
這個沈黛早就想好了。
“凡人界雖然不如修真界靈氣旺盛,但也算皇朝鼎盛,四下太平,我去凡人界做個替人去除邪祟的道士,混口飯吃,總是可以的。”
這個世界邪祟橫行,妖物蠢蠢欲動,她不會沒活干。
謝無歧:“你不圖修真界的權勢地位,選擇這樣的生活倒也沒什么,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么?”
“自然是仙門五首的壓力。”
謝無歧語如刀鋒,句句見血。
“弟子可以退出師門,這一條規矩雖然是寫在各家門規里的,但從沒人真正拿這條規矩當回事,因為人人皆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徒宗門的關系,遠比血脈關系更緊密,你想斬斷,不傷筋動骨怎么可能?”
方應許也神情肅然:
“并不是我們嚇唬你,若是你當眾宣布要退出師門,你師尊應允,卻要你挖出靈核,毀去一身修為才肯放你離開,你又當如何?”
沈黛立時怔住。
挖靈核……毀修為……
對于修真者而,這比折斷手腳還要殘忍。
她想說師尊應當不會如此殘忍,但話到嘴邊,又意識到了什么。
“……挖就挖吧。”
哪吒還削肉剔骨呢,沈黛咬咬牙。
“反正,我才十三歲,重頭修煉就是。”
謝無歧聽了她這小孩子一般的話覺得好笑,挖靈核那是硬生生剖心,又不是剪個指甲,哪里這樣輕松。
可忽然又想起了今日清晨,她在山門外那被剜心鞭連抽三鞭都沒吭一聲的模樣,又斂了笑意。
這小姑娘人雖小,意志卻堅。
恐怕是打斷了骨頭,碾碎了血肉,爬也要從純陵那道山門爬著出去――
“與其擔心我,你們也擔心擔心自己吧!”
宗門大比畢竟還有段時日,但今日惹出的麻煩卻近在眼前。
沈黛如臨大敵地對他們道:
“你們既然知道宋月桃是誰,自然也知道,她是我們第十三宗捧在手心里的小師妹,你們今天讓她這樣下不了臺,她若是轉頭回去和我師尊師兄們告狀,你們就有麻煩了!”
衡虛仙尊的身份或許不會屈尊找小輩的麻煩,江臨淵想替宋月桃出氣,也只會選光明正大的切磋。
唯獨她那個出身于流洲修仙名門的二師兄,眾星捧月長大的陸少嬰,可沒這么光明磊落。
對她或許還稍稍顧忌一點她是同門,又是女孩的身份,可他要是對付謝無歧和方應許兩人,就沒有這么多顧忌了。
沈黛從不愿意給人添麻煩,尤其這兩人今天還幫了她許多忙,更不想看他們因為自己而惹上麻煩。
方應許頗覺好笑地打量著神情緊張的沈黛。
方才說起她自己,都要挖靈核了,還能鎮定自若,可一說到別人,她卻比誰都要激動。
這小姑娘怎么能憨成這樣?
“不用擔心我們。”方應許語氣隨意。
沈黛卻面色肅然:
“怎么不擔心?我那個二師兄,可是流洲修仙世家陸家的少主,家財萬貫,門下也有弟子無數,你們要是被他惦記上,麻煩就大了!”
“流洲陸家?家財萬貫,弟子無數?”
方應許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嗤笑一聲,一臉“陸家算什么垃圾宗門”的表情。
“他也配讓我怕。”
一旁的謝無歧望這四周巍峨群山,浩浩純陵十三宮闕。
在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千年修仙名門,在他眼中仿佛只是紙糊的金粉樓閣,終有一日要被他踏做腳底塵泥,收為掌中玩物。
桀驁不馴的少年仙君懶洋洋地開口,輕慢道:
“不過是區區一純陵,待我大道得證,任憑他修了多少年的仙尊真人,敢踏入我閬風巔一寸土地,我便敢讓他們都化成我手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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