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嶼從車上下來,同樣一身純黑西裝,墨鏡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卻遮不住下頜線繃緊的輪廓,他手里緊握著一束鮮花。
兩年前,他和唐嘉那場倉促的訂婚無疾而終。
沒有季硯深這座靠山,唐家父母死活不讓時嶼和唐嘉在一起,唐母以死相逼的情況下,唐嘉終是頂不住父母的壓力,和時嶼分了手。
不久后,唐嘉就嫁給了能扶持唐家生意的聯姻對象。
過去兩年,時嶼全身心投入建筑事業,如今已憑自己的實力斬獲被譽為“建筑界諾貝爾”的普利茲克獎,真正在業界站穩了腳跟。
而不是昔日,無形中倚仗姐夫的資源受人推崇的那個年輕設計師。
“姐!”到了跟前,時嶼摘了墨鏡,唇角上揚,露出一口貝齒,他逡巡一圈,“就你一個人?”
時微勾唇,“不是跟你說了,就我一個人。”
時嶼心說,還以為顧南淮會突然現身的。
過去兩天,時微給他發過信息,但他柏林那邊工作似乎異常忙碌,一直沒回復。
姐弟倆不再多,并肩拾級而上,走進了肅穆的墓園。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時微的腳步微微一頓。
她看到,母親聞霜的墓前,已經擺放著祭品。
一束五顏六色、品種稀有的郁金香被精心地擺放在中間,旁邊的果盤里盛著三顆飽滿的蘋果和石榴。
三炷線香插在香爐里,青煙裊裊,顯然剛點燃不久。
時嶼也看到了,眉頭下意識地蹙起,目光迅速掃過空曠的墓園四周,不見任何人影。
他幾步走到墓前,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那束鮮艷卻顯得格格不入的郁金香。
時微的目光也落在那些花上,臉色微微一凝。
從她記事起,媽媽就特別喜歡郁金香。每年入冬,媽媽都會在花園里埋下一片種球,等到來年開春,院子里就會盛開一片絢爛的花海。
姐弟倆四目相接,時嶼挑眉,“扔了吧?”
他們心里都清楚,除了季硯深,不會有別人。
只是,來的應該不是他本人。
一陣沉默,時微才淡淡道:“放著吧。”
她蹲了下去,將那束郁金香和祭品挪開到一旁,擺上自己和時嶼的。
不遠處,一棵松樹后,阿笙拿著手機,悄悄拍著他們。
“季哥,你的任務我完成了啊,時家姐弟倆來了。”
視頻剛給季硯深發過去,阿笙吐槽一句:有病!
都離婚了,還他媽每年這天讓他來給素未謀面過的前岳母掃墓!
瑞士,凌晨三點。
季硯深還在處理文件,電腦屏幕的冷光映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眼下帶著淡淡的倦意。
手機屏幕亮起,是阿笙發來的視頻。
季硯深點開視頻,指尖放大屏幕,貪婪地捕捉著時微細微的表情。
卻見她冷漠地挪開他的那束郁金香。
一陣尖銳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男人眼眶瞬間泛紅。
過往的記憶翻涌。
婚后,他陪她從江城飛臺城掃墓,那時,她挽著他的胳膊,走在墓園的臺階上,對他說:“媽媽最喜歡郁金香,比冷冰冰的白菊好。”
他當時笑著應她:“記著了,我岳母喜歡郁金香。”
如今,滄海桑田。
季硯深回神,猛地將手機屏幕扣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繼續處理未完成的工作。
……
時嶼被一通電話叫走,時微一個人蹲在媽媽的墓前,指尖輕輕撫摸墓碑上,她泛黃的照片。
“媽媽,我和時嶼都很好,我們各自都在忙事業……他真正地拿了很厲害的建筑大獎,現在是建筑設計界的新貴呢。”
時微聲音輕柔,像小時候趴在母親膝頭說悄悄話,“時隔八年,我……我要重回洛桑的舞臺了。”
“我現在也已經有了新的戀情……只是……”
話沒說完,身后突然傳來類似踩斷枯樹枝的聲音,窸窸窣窣。
時微下意識回頭。
剎那間,瞳孔驟然緊縮!
大晴天里,一個高大身影竟然穿著黑色雨衣,帽檐壓得極低,只露出一截方正的下巴。
那人右手緊攥著一個透明玻璃瓶,里面大半瓶渾濁粘稠的黃水,隨著他的動作劇烈晃動,在陽光下泛著令人不安的油光。
一股刺鼻的、類似壞雞蛋的酸臭氣味猛地鉆進鼻腔!
硫酸?
時微毛骨悚然!
根本來不及思考,她猛地扶著墓碑站起身就想逃!
可那人的動作更快,幾步竄上前,一把狠狠揪住她的長發向后猛扯!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迫使她仰起臉。
下一秒,那只握著瓶子的手已經毫不猶豫地揚起,對著她的臉就要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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