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撥通了顧家家庭醫生秦醫生的電話,聲音沒什么起伏:“秦醫生,麻煩你現在去趟老宅,我媽那邊需要你。”
對方立刻應下。
顧南淮掛了電話,不一會兒,黑色古斯特離開地下停車場,駛入電閃雷鳴的雨幕里。
男人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從煙盒里抖出一支煙,隨意咬在唇間。
他拇指一甩,金屬打火機蓋彈開,幽藍火苗竄起,湊近煙頭,吸燃。
火光驟然亮起,照亮了他眉宇間深刻的疲憊。
顧宅。
車子剛停,顧南淮沒等傭人撐傘,冒著雨幾步跨上臺階,手里緊緊攥著那個藥盒,徑直朝母親緊閉的房門走去。
緊閉的房門內,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傳出,比窗外的雷鳴更揪扯著他的神經。
他握住冰涼的銅制門把,用力一擰,卻紋絲不動。
從里面鎖死了。
顧南淮下頜繃緊,抬手就要敲門。
“南淮!”角落里傳來一聲壓低的急喚。
王姨快步上前,用力沖他擺手,臉上滿是焦急和懇求,“使不得!”
顧南淮動作頓住,看向王姨,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壓得極低:“王姨,我帶了新藥給她。”
王姨連連搖頭,嘆氣道:“你媽那驕傲的性子,你這時候進去送藥?不如剜她的心!她只肯讓你爸陪著。”
“再忍忍,一會兒就過去了,你就當不知道吧,給她留點體面。”
門內的嗚咽聲像細針,扎在顧南淮心口。
他攥著藥盒,胸口堵得發悶,最終只是閉了閉眼,頹然松開了握門把的手。
樓下傳來汽車引擎聲,是秦醫生到了。
“……我去招呼秦醫生。”顧南淮啞聲說,最后看了眼那扇緊閉的門,轉身下樓。
王姨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后背,無聲地嘆了口氣。
……
客廳,年過半百的秦醫生,研究了下顧南淮帶回來的癲癇藥,“等顧院長下回在家的時候,我過來給她注射試試。”
顧南淮點頭,“好。”
他禮貌送人,親自幫秦醫生打傘到車邊,“秦醫生,麻煩您,這么大的雨跑了一趟。”
這一晚,顧南淮留宿老宅。
他靠在孟婉容起居室外的沙發里,閉目養神,直到天光微亮才起身回自己房間。
清晨,雨過天晴。
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在光潔的胡桃木樓梯上。
孟婉容從樓上下來。
除了眼下有一抹極淡的倦色,整個人看起來與往常一樣,沉靜而端莊。
“太太早。”傭人輕聲問候。
孟婉容淡淡應了一聲,視線落在外面的古斯特,眼眸一亮,“南淮昨晚回來了?”
“是,二少爺在樓上客房休息。”傭人回答。
孟婉容在餐桌首位坐下,拿起骨瓷杯抿了口溫水,對從茶室走出來的王阿姨吩咐:
“讓廚房熬上一鍋小米粥,慢火燉出米油來,南淮最好那一口。”
“哎,好,我這就去。”王姨立刻應下,轉身快步走向廚房方向。
餐廳里恢復了安靜。
孟婉容拿起銀勺,小口吃著面前的燕窩粥,姿態優雅。
樓上,顧南淮剛拉開房門,就聽到樓下孟女士那句清晰的吩咐。
男人沉默地站了片刻。
……
到了樓下,他徑直走向門口,沒有留下的意思。
孟婉容嘴角微僵。
王阿姨很有眼力見,上前兩步,揚聲留他:“南淮,你用過早餐再走吧?”
顧南淮抬腕看了眼時間,“姨,我趕時間開會。”
王阿姨,“吃個早飯,能耽誤多少,你媽媽剛特意吩咐廚房給你熬小米粥。”
顧南淮折回,目光沉沉地落在孟婉容臉上,眼底帶著血絲,聲音低沉:
“媽,我要的,從來不是這碗粥。”
“是尊重!學會尊重我的選擇,比什么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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