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沉浸在無光的幽暗中,唯有清冷的月光從落地窗潑灑而入,暈染開一片幽藍。
時微熟練地轉動保險柜密碼旋鈕,柜門應聲而開。
借著手機手電筒的微光,里面的景象讓她瞬間愣住。
一只只深藍絲絨珠寶盒碼放得整整齊齊,冰冷而沉默地躺在那里。
旁邊是兩本暗紅色的結婚證,以及一張七寸大小的照片——正是他們初遇的畫面。
照片上爬滿縱橫交錯的裂痕,顯然曾被狠狠撕碎,又被笨拙而執著地重新粘合。
每一道刺目的裂痕都在無聲嘲笑著復原的徒勞,宣告著過往的徹底破碎。
即使沒打開,時微也清楚那些珠寶盒里是什么——是她當初毫不猶豫賣掉的那些翡翠。
季硯深竟然病態地一件件贖了回來。
她嘴角牽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心底翻涌著鄙夷與諷刺。
……
終于,指尖在角落觸到一個厚實的牛皮紙文件袋。
她迅速抽出,飛快翻開,——正是她歷次就診的病歷和影像資料!
時微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清冷的眸子在月色下驟然亮起狂喜的光芒,緊緊鎖在懷中的文件袋上,仿佛抓住了新的希望。
就在這時!
門口傳來輕微的開門聲。
時微的心臟猛地一縮!
來不及細想,她瞬間關掉手機電筒,“咔噠”一聲輕響合上保險柜門,將文件袋死死抱在胸前,迅速彎下腰。
身體如同受驚的夜行動物,憑借記憶和窗外滲入的微光,敏捷地縮進了書桌與墻壁形成的狹窄陰影夾角里。
她屏住呼吸,將身體完全融入黑暗,心跳如擂鼓。
書房門被無聲地推開。
季硯深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側影。
他沒有開燈,腳步帶著一種虛浮的沉重感,徑直走向那個盛滿慰藉的保險柜。
月光照亮了他半邊臉,眼下的青黑即使在昏暗中也清晰可見,下頜線繃緊如弦,嘴唇毫無血色。
白日里掌控一切的矜貴與陰鷙蕩然無存。
整個人透出一種被抽干了生氣的、極致的憔悴與脆弱。
月光恰好傾瀉在他身上,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暴露無遺。
時微蜷縮在陰影里,冰冷的目光捕捉著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季硯深打開保險柜,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張布滿裂痕的照片,在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里頹然坐下。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照片上。
十九歲的時微,一襲潔白的芭蕾舞裙,如同誤入凡塵的天鵝。
男人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顫抖,眷戀地撫過照片上少女光潔的額頭、微揚的下頜……
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壓抑著無聲的哽咽。
他猛地別開臉,摸出煙盒。
“叮”的一聲,打火機竄起幽藍火苗,瞬間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濃得化不開的紅意。
煙被點燃。
他深吸一口,猩紅的光點在黑暗中驟然明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青白煙霧繚繞著他沉寂而孤獨的身影。
仿佛一頭無聲舔舐傷口的困獸。
時微躲在暗處,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切,心底沒有半分漣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不知過去了多久,書房里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未散的淡淡煙味。
季硯深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