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想,這事恐怕又叫他給說準了。往前她看不透,而今再回首去看,就不難發現浮光大公主平素的所作所為,件件都離不開矯情兩字。浮光是嘉隆帝的第一個孩子,彼時他尚不在帝位,又是初為人父,浮光自然成了他的心頭肉,掌中珠,非他后來的那些孩子可以相比。浮光大公主自打落地,便備受寵愛,天上的明月星辰,若是摘得下來,恐怕嘉隆帝也會捧給她。什么稀罕珍寶,只要她說要,那就一定給。也正是因此,浮光大公主的性子,一貫不能算好。她是被父親溺愛長大的孩子,不曾吃過苦頭,是以身上被蚊蟲咬出個紅疙瘩,也能叫她很是哭鬧上一陣。這一回,盡管隨駕的人里傳出了話來,浮光大公主病得不輕,眾位太醫亦對她的病癥束手無策,但蘇的猜測絕不無道理。若生仔細一想,收了信,轉頭便命人磨墨鋪紙,提筆寫了一封回信于他。與此同時,嘉隆帝一行人終于入了城門。若生前腳才讓扈秋娘將信送了出去,后腳便聽人說云甄夫人一眾已入平康坊。她立即就去了明月堂,連二爺和朱氏也得了消息,正高興著,見她趕了過來,便笑著問,是不是知曉了姑姑馬上就要歸家的事。連二爺更是一臉雀躍,道:“阿姐可算是回來了!”他毫不掩飾自己內心期盼,“不知她這回帶了什么好玩的東西回來,下個月便該做冬衣了,我還缺身好料子呢!”“您還有一屋子的好料子沒用過呢。”朱氏聞,忍不住小小聲提醒了一句。連二爺眉頭一皺,不似作偽,仿佛真的記不得了,困惑道:“我怎么沒見過那些料子?”他往前得了好東西,高興上一陣,轉個身便給忘了,哪里還能記得。“這可不成!我得去尋摸尋摸,都有什么好看的料子!”他問完,不及朱氏答話,緊接著又自語了一句。若生和朱氏見狀,皆是哭笑不得。連二爺則拔腳就要走,一面喊著人:“來人吶,我的衣料都擱哪了?”朱氏忙出攔他:“二爺,這人馬上就該進家門了,您回頭再去看料子吧。”“對對,我又把阿姐的事給忘了……”連二爺腳下一頓,伸手拍了拍自己腦門,長嘆了口氣,“還是金嬤嬤說得是,不該挑嘴,我回頭得多吃些豬腦補補了……”若生被逗得樂了起來,忍不住笑出聲。
回過頭,門外喧鬧了起來,朱氏有孕在身,若生便沒讓她動,只自己掀了簾子出門去看。花蔭下幾個丫鬟瞧見她出來,立即齊齊上前來行禮。若生問:“怎么了這是?”著青衣的丫鬟面上神色微異,支吾了下才道:“回姑娘的話,奴婢聽說夫人已經回府了。”若生怔了一怔:“聽說?”罷,她側目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綠蕉,綠蕉立刻垂眸點了點頭,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她自己則信步走下臺磯,站到了說話的丫鬟跟前。幾個丫鬟的年紀都不算小,身量大多比她還高些,但立在那,沒一個敢把腰伸直的。若生又問了一遍:“姑姑若是已經入府,怎會無人來稟?”青衣丫鬟道:“奴婢的娘老子此次都跟著夫人一塊兒去了行宮,方才奴婢的娘支了個小丫頭過來,讓奴婢晚些時候同金嬤嬤告個假,回家去見她一趟。”隨行的婆子既然都已經回來了,那云甄夫人當然也回來了。若生忽然有些回不過神來,靜默了一瞬,她擺擺手道:“都下去吧。”“是。”丫鬟們如蒙大赦,微彎著腰,飛快后退而去。屋內的連二爺見若生久不回去,這時候突然也跑出門來,蹬蹬蹬走下臺磯,“阿九,你一個人傻呆呆站在那干嗎?”若生循聲轉過身,想要朝他笑一笑,視線卻在觸及他身后不遠處的綠蕉時定格了,連帶著嘴角的笑弧也有些揚不起來。――綠蕉臉上的神情,太嚴肅,太凝重了。她微微斂神,大步上前,隨口揀了幾句話將父親給敷衍了過去。等到他重新進門,不見了人影,綠蕉才上前來說:“姑娘,夫人已經回千重園了。”“怎么沒人來回稟?”“說是夫人壓根一個字沒提,底下的人都不敢自作主張。”若生臉上秀氣的兩道眉毛蹙了起來:“三嬸那邊是個什么動靜?”綠蕉道:“消息傳到三太太耳里,肯定比傳到咱們這要早一些,可聽說夫人也沒派人往三太太那去。”“這么說來,姑姑是一聲不吭地一回府便徑直回了千重園了。”這事聽上去也沒那么奇怪,可若生從來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事,云甄夫人過去不論去哪,但凡回了家,就沒有一聲不吭的時候。她想起了玉寅和玉真兄弟倆的事,但姑姑就是再喜歡他們,應當也不會這樣。略一想,她讓綠蕉小心
些去一趟千重園,問一問竇媽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屋子里,伴隨著時間流逝,連二爺漸漸心急起來:“阿姐還沒回來?”好在話音剛落,若生便掀簾入內,他忙來問她:“回來了嗎?”若生哄他:“才進門一會,姑姑路上走得急,累狠了,已回千重園休息去了。爹爹不如先去看衣料,晚些時候等姑姑休息好了,咱們再去探她?”連二爺雖然念著云甄夫人,但聽說累狠了,也就不再嚷著要見她,只乖乖點點頭,又笑微微地招呼朱氏和他一起去挑料子。若生順勢脫身,先行回了木犀苑。不多時,綠蕉回來,面色好看許多:“姑娘,竇媽媽說夫人怕是路上勞累,沒有精神,一回來便倒頭睡下了。”若生一愣,這話怎么聽著同她拿來敷衍父親的差不多?她沉吟著:“竇媽媽看著高興嗎?”“這……應當是高興的吧……”綠蕉遲疑著,不敢肯定,“笑倒是笑著的,可說話間,奴婢總覺得她似乎有些著急,還有些心不在焉的。”若生聞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拿捏不準,姑姑到底是怎么了。然則就是竇媽媽,其實也并不清楚云甄夫人怎么了,是以她才會同綠蕉說出和若生說給父親的話,幾乎一般無二的敷衍之詞。云甄夫人一回千重園,二話不說,就要人備煙,不問玉寅兄弟的事,也不問府里的人和事,似乎什么都漠不關心。竇媽媽誰也沒傳,親自給她點的煙。一支玉煙桿,在迷蒙的煙氣里,若隱若現。云甄夫人神態慵懶地歪在軟榻上,一未發。竇媽媽忍不住悄悄抬頭看了看,只見云甄夫人臉色晦暗,沒有光澤,雙目緊閉,眉眼間滿是倦怠,但那股倦怠和竇媽媽過去見過的,似乎又是那般不一樣。眼前這個她服侍了許多年的貴婦人,突然間就變得陌生了起來。良久,竇媽媽才聽見頭頂上傳來了一道沙啞的聲音:“早便說著要回京,可皇上左拖右拖,硬是拖到了這時候……”竇媽媽原想應聲,可仔細一聽才發現,云甄夫人這話其實是在自自語。------題外話------qaq夏天感冒真是最難捱的事。。謝謝大家的月票和打賞,今天先更這么多,明天再見。。還有這段劇情在收線了,覺得看不大明白的,可以攢攢到時候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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