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曲荷摩挲著手里的玉牌。
想起莊毅剛才那句“子隨父”,忍不住轉頭問:“爸當年,也求過玉牌嗎?”
莊別宴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點頭:“媽,是爸強求來的。”
“當年媽還沒進門的時候,他就把玉牌求來了。那時候家里都罵他瘋了,放著門當戶對的聯姻對象不要,非要娶一個沒背景的畫家,太爺爺氣得差點打斷他的腿。”
“那他怎么求成的?”曲荷追問。
“在宗祠跪了七天七夜。”莊別宴的聲音沉了些,他看著前方流動的車燈,思緒像是回到了過去。
“六月天,太陽最毒的時候,他就跪在祠堂門口,水米不進。那幾個祖輩輪流來勸,他就一句話‘非封如喬不娶’。最后還是太爺爺心軟了,嘆著氣讓他進了宗祠。”
曲荷想象著那個畫面,心頭一緊:“那得多難啊。”
“難的是后面。”莊別宴轉過一個彎,在路旁停下,路燈光透過樹葉縫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莊別宴轉身,握住曲荷的手,掌心溫熱:“后來,媽生了莊留月,才得到了那些祖輩認可。可沒多久,莊氏內亂,叔伯們都盯著繼承權,宗祠的長輩放話,說必須讓媽生個兒子,才能把集團交到爸手上。”
“可媽生莊留月的時候已經落了病根,身子已經很虛弱了。爸那時候都收拾好行李了,說大不了帶著媽和莊留月走,什么家產都不要。可走的時候卻發現,媽已經懷了我。”
這句話說得很輕,曲荷眼睛卻酸了一下。
她看著莊別宴的眼睛,好像已經能看到當年那個年輕氣盛的莊毅,是如何為了所愛之人,和整個家族抗衡的。
莊別宴的喉結滾了滾,聲音低啞,“媽生我的時候大出血,在醫院住了大半年。最名貴的藥,最好的醫生都用上了,可最后,還是沒留住。”
曲荷的眼眶瞬間紅了,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指尖都在發顫。
莊別宴忽然笑了笑,卻不達眼底,笑意卻沒到眼底,“阿荷,你不好奇嗎?為什么整個莊宅,只有我還記得那三百二十一條家規?”
曲荷搖搖頭,又點點頭。
“因為,我五歲前,都是在宗祠長大的。”
他看著前面的高樓建筑,眼神飄遠了些,“宗祠長輩說,我是莊家的根,得按著規矩養...直到后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才被放出來。”
可那時候,家里已經沒有媽媽的氣息了。
車廂里安靜下來,只有空調的微風輕輕吹著。
曲荷摸著手上的玉牌,感覺它變得滾燙又溫熱。
她的心堵得慌,最終還是把那句藏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可是,顏外婆說過,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太適合生孩子,而且以后可能也不容易受孕。”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可話落下的瞬間,就感覺握著她的手猛地收緊了。
“阿荷。”
曲荷抬頭,撞進他眼底,路燈的光恰好落在他眼里,亮得驚人。
他目光堅定,擲地有聲:“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我不會讓任何陳規舊俗,還有外界的壓力來傷害你,更不會讓過去重演。”
他伸手把她摟進懷里,把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肩頭。
后半句話,莊別宴沒說出口。
就算和整個宗族為敵,他也絕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車重新啟動,朝著白玉灣開去。
曲荷摩挲著玉牌上自己的名字,又想起什么,轉頭問他:“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么求這塊玉牌的?爸跪了宗祠,那你呢?你...也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