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甚月色,北風收緊,凄寒更勝。
東宮偏院里,一處黑檀烏漆的閣屋內,來自初陽城的小小少年,正擁著他的兩只雪狼臥地而眠。他原本還是苦苦支撐,面對四下漆黑仍要盤膝定坐執拗著不肯歇息,豎著耳朵聆聽屋外動靜。可是如此情形并未撐得了幾時,一則他畢竟年幼,精力總是有限;再則暗黑之下萬事萬物皆寂靜如死,非他稚童心性可以忍耐;他終是熬不過,不知不覺間便渾然睡倒。
時近冬令,天寒地冷,青澄蜷縮著身子伏在冰冷的地上,卻未見瑟瑟。只為有無瑕與久歌這兩只神獸,如護手足般十分體貼地圈護在青澄周圍,用它們炙熱的身子暖著通體寒涼的青澄。
青澄經了這許多日的周折磨難,也是身心俱疲,正睡得渾渾噩噩,忽在夢中聽見有人稱喚“澄兒”,好熟悉又親切的聲音啊!是娘親嗎?他想四顧尋覓,奈何身子僵硬全然動彈不得!只聽耳邊又有喃喃,“小澄兒?澄兒快些醒醒……”青澄只覺身下一振,倏地冰涼浸骨,猛然警醒。
原是久歌自他手臂下忽然撤走,驀地沒了蹤影。青澄睡得懵懵懂懂,揉著眼睛尋向四周,仍漆黑如故,他胡亂向身邊抓了一把,一無所獲,似乎無瑕與久歌都消失了。他又晃了晃頭,極力要清醒心智,可眼前暗黑無邊,他捕捉不到半點可支撐信念之物。青澄不禁慌了,終在這一刻知道怕了,不覺間淚水決堤,嗚咽著喚了聲,“娘!爹!你們在哪里啊?誰來救救澄兒!”
“小澄兒?”又是那個夢里的聲音,響在頭頂,卻又似乎是來自天地的極遠處,青澄恍了恍神,終于認出,“楸夫人?是你嗎?舅母?”青澄向著四圍無盡的黑暗大喊,“舅母!我在這!救我……”
黑暗處出現了幾點熒光,漸次近了。青澄一下就認出那四點綠瑩瑩的光亮是久歌與無瑕!而就在久歌與無瑕的中間似乎尚有一縷白影,白影如渡月輝,又似乎如嵌雪暈,周身上下泛著幽幽冷光。青澄看得呆住,一時未解眼前是人是鬼?或說自己當下所覺是真是幻,猶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