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國黝黑的臉上露出憨厚又自豪的笑容:“一定!發了餉,買糖請大家!”
中院,秦淮茹蹲在水龍頭下用力搓洗工裝,肥皂泡濺了一地。
小當跑過來:“媽,街道阿姨說,下月有掃盲班,讓我和槐花去…”
“去!必須去!”秦淮茹頭也不抬,聲音帶著疲憊卻異常堅定,“都給老娘好好學!誰敢偷懶,看我不抽她!”她現在所有希望都押在了兩個女兒身上。
后院,二大媽叉著腰,指著劉光福的鼻子罵:“…看見沒?陳衛國跟張建軍后,這么快就轉成軋鋼廠保衛科正式員工!”
“閻家完了!賈家也消停了!你再敢跟胡同口那幫二流子混,不好好去煤廠上班,下一個被送進去的就是你!”
劉光福耷拉著腦袋,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明天一準去…還不行嗎…”
王主任笑瞇瞇地背著手在院里轉悠,看到張建軍推車回來,趕緊湊上前:“建軍,回來啦?事兒都處理利索了?”
“嗯,清了。”
“清了就好!清了就好!”王主任長舒一口氣,“這下院里總算能安生過日子了。對了,曉蘭那丫頭又譯出不少好東西,讓我捎給你,說對你廠里那個大機器有用。”她遞過一疊厚厚的稿紙。
張建軍接過稿紙,是關于重型機床減震基座的設計譯文,專業性強,數據詳實。
“告訴她,辛苦了。”
“哎喲,她樂意著呢!”王主任笑得更深了,“那…你們…”
“廠里忙。”張建軍淡淡一句,推車回了屋。
王主任噎了一下,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這榆木疙瘩…”
屋里,張建軍將譯稿放在桌上。
桌角,那本引發風波的舊詞典靜靜躺著,他隨手拿起詞典,剛想收起,指尖卻無意間捻到封底內側似乎有點異常的厚度。
眉頭微蹙,仔細摸了摸。封底硬殼的內襯里,似乎藏著什么東西。張建軍用小刀小心地劃開一道口子。
里面滑出的,不是預想中的紙條或密碼,而是一張微微泛黃的舊照片。
照片上,是幾十年前紅星軋鋼廠建廠初期的老合影。
一群穿著工裝、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站在簡陋的廠房前。
張建軍目光掃過,瞬間定格在前排中間一個被簇擁著的、戴著眼鏡、笑容溫和的年輕技術員臉上——那眉眼輪廓,竟與廠辦秘書周為民有著六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一行模糊的小字:“贈周工,技術攻堅留念,1951.春。”
周工?周為民的父親?紅星廠最早那批元老級技術骨干?
張建軍看著照片上那張年輕的臉,又想起周為民那懦弱崩潰的模樣,眼神微微瞇起。
父輩榮光,子輩墮落,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將照片扔回桌上,無論有什么隱情,背叛就是背叛,下場早已注定。
窗外,四合院漸漸炊煙裊裊,孩子的嬉鬧聲、大人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瑣碎而真實的煙火氣。
風波暫平,生活依舊。
但一張老照片,卻又像一顆投入水底的石子,悄無聲息地沉了下去。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