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策,接下來你依計行事。殿下,要對付元敦,必須先除掉崔伯余。而殺他的唯一機會,就是《國史》,你要配合良策,在鮮卑貴族里煽風點火,造出聲勢……”
“嗯!”元克露出破釜沉舟的兇光,道:“我知道,勝負在此一舉,拼了!”
過了兩天,王良策約著作令史閔彪飲酒,大夸特夸《國史》撰寫的好,有司馬遷、班固之風采,不虛美、不隱惡,堪稱東漢以來第一史……
閔彪被夸的暈頭轉向,心里也頗為自得,幾杯酒下肚,聽王良策道:“良史只存于宮中,由皇族覽閱,仿若明珠暗投,衣錦不能還鄉,可惜可嘆!”
“是啊,這話說我心坎里了!”閔彪雙手擊掌,大有知己之感,道:“前些時日,我勸尚書令,將《國史》刻在石碑上,立在通衢要道,供世人欣賞品鑒,豈不快哉?”
“若當真如此,我要準備十斛酒,日夜流連忘返了……”
“哎,尚書令認為這樣做耗時耗工,所費太大,還在猶豫……不過,我看他近來心思略有松動,當是有機會的。誰想彭城大敗,又要賠償江東島夷這么多錢物,估計是徹底沒指望了。”
王良策道:“也是,國家危難時,一切從簡……這樣吧,不如多印一些,贈與百官和貴戚,至少也得讓他們知道尚書令和閔兄耗費的心血……”
閔彪喜道:“妙!”
王良策趁機道:“你去說服尚書令,我請五殿下去說服二殿下。主上病重,現在二殿下監國,只要他同意了,就萬事大吉。”
“行,咱們說定了,我明天去見尚書令……”
太極殿。
崔伯余和二殿下元敦在談話:“監國,這三十人皆是品才兼優,可為冀、定、相、幽、并等五州諸郡的郡守之職……”
元敦皺眉道:“起家就為一郡之長,怕是不合規制……那些郡有空缺,還是先從在職已久的官員們選出,他們勤勉治民,尚未酬功,尚書令舉薦的這些人,應該從郎吏做起,歷練之后,擇優拔擢……”
崔伯余堅持要這三十人當郡守,元敦無奈,只好同意。
他根基太淺,只能依附崔伯余才能坐穩監國的位子,可以說朝廷真正當家的人,是崔伯余!
回到尚書省,崔伯余遇到
了閔彪,聽他一番提議,覺得可行,于是撥了百萬錢的專款,命他立即辦理此事。
有錢好辦事,閔彪征收了鄴都所有的印刷廠,不出半月,《國史》印刷兩千卷,分送各貴戚門閥百官的宅院,多余的直接在神壇外搭了遮雨避風的木棚子,放在里面,供行人翻閱。
然后,元克出動,借小范圍的聚會,故意把《國史》的秉筆直書說成丑化鮮卑祖先,果然傳出去后,大家先入為主,一看就是這么回事,激起了鮮卑貴戚的滔天之怒,紛紛進宮告狀。
病榻上的元瑜不勝其煩,恰逢何濡進宮,問起他對這事的看法,何濡突然跪地,叩首道:“請主上屏退左右!”
元瑜疑道:“此間都是我的腹心,可對我之事,皆可讓他們知道……”
何濡鄭重其事的道:“月前,崔尚書舉薦三十人,出任冀、定、相、幽、并五州三十郡的郡守,監國先是反對,可崔尚書固執己見,監國便同意了。這是名單,三十人全是漢姓門閥出身,甫一入仕,就是郡守。我認為此舉彰顯了二害,一,監國毫無節制崔伯余之力,坊間有人稱元與崔,共天下,起因就在于此。二,陛下推行漢化,是要鮮卑族和漢族融為一體,不分彼此,皆是大魏的子民。可崔伯余現在的所作所為,卻是為了打壓鮮卑人,不顧損害朝廷利益,也要提拔漢人。比如這三十個郡的太守之位,其中有十八個郡,都有為官多年,考績為上品的鮮卑人可以擔任,可他一意孤行,到底是居心叵測,還是誤解了陛下的意圖,臣不得而知。”
元瑜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眼神逐漸陰冷。
“再如這本《國史》,不錯,陛下是說過,要他秉筆直書,他在開篇記載了‘獻明帝死后,賀后被其父昭成帝收娶,所以賀后前后所生既有獻明帝之子,又有昭成帝之子,諸子既互為兄弟,又互為叔侄‘,這無可厚非,氏族外婚制,是在當時極端惡劣的生存環境里的必然選擇。可崔伯余萬萬不該,前面記述了此事,后面卻把此事放在漢人的儒家人倫之下進行衡量和拷問。他通過這樣的對比,顯得鮮卑人不合常道,有悖人倫,羞辱鮮卑族是蠻族和禽獸,不如漢人的尊貴和高雅……”
“夠了!”元瑜突然來了力氣,猛砸床鋪,道:“不要說了!”
“臣還要說!”
何濡抬起頭,一字字道:“崔伯余自稱張良,算無遺策,他怎會無緣無故的干出這樣的蠢事?臣斗膽猜測,他想借機詆毀鮮卑代曹魏而立國的合法性,他想要漢人重新掌控北朝的土地,他要造反!”
“來人,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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