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剛人如其名,高大,威猛,勇敢,他是沈載手下最得力的幢主,哇啦叫著,閃身躲過一桿楓槍刺來的槍尖,擎刀朝著敵人的頭上砍了過去。他可以看到那個槍兵略顯著稚嫩的青澀臉龐,甚至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包含的恐懼,但讓他奇怪的是,年輕的槍兵沒有后退,不是來不及,而是根本沒有做出后退避讓的動作,仍然保持著往下沖鋒的姿態,徑自撞了過來。
沈金剛腦海里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臉上浮出殘忍的笑容,準備感受那刀刃破開頭顱的快意,兩桿楓槍交錯架住了長刀,霎時腰間劇烈的疼痛,兩把銳刀一左一右穿過了o襠甲的縫隙,鮮血濺出的痕跡,像極了他七歲時親手勒死的那個卑賤婢女的頭發。
這是什么木頭?竟然能架住他的刀?
沈金剛最后的意識消散了,到死也沒想明白,平時那些一劈即斷的槍桿,這次怎么就堅硬了這么多呢?
年輕槍兵的肩頭重重撞在沈金剛的胸口,將他的尸體撞飛出去,絲毫沒有耽誤,三桿槍、兩把刀陣型不亂,沖向了下一個敵人。
五人成伍,刀槍一體!
這是翠羽軍最基層的戰斗單位,艱苦卓絕又科學有效的訓練讓他們面對敵人時用對彼此的信任戰勝了恐懼,然后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沈氏軍一潰再潰!
徐佑剛收拾好烏程的局面,繳獲交上來了九成多,還有少部分被某些膽大的兵卒私吞。不過有監察司徹查,違反軍規的,不論是誰,都將受到嚴厲的懲處,沒人能夠僥幸逃脫。
烏程作為吳興郡的郡治,又是沈氏經營百年的郡望所在地,哪怕被千葉肆虐過
一回,可深厚的底蘊也不是余杭、武康和臨溪等小城池能比的。所以攻下烏程,算是翠羽軍第一次大規模的繳獲戰利品,難免會有些人利欲熏心,妄想著發筆橫財,這早在徐佑的預料當中,能有九成的上交率,已經遠勝同時代的其他軍隊了。
入城之后先要安民,翠羽軍秋毫無犯,只征辟了沈氏的幾座老宅安頓部曲進行修整,城內百姓無一受到滋擾。并由監察司組成十幾個宣講小分隊,于居民集中的街巷和鹽市、糧市等鬧市區域宣傳翠羽軍的軍紀和此次討賊的原因,只要不藏匿沈氏族人,余者不問,且生活困難的民眾還可以到郡守府領一個月的口糧和一百文錢。
同時從錢塘調來的多名官吏接手了太守府的政務,各項命令流水般發布出去,務求在最短時間內穩定局面。徐佑和何濡、清明在蒼處的帶領下來到一處宅院,里面囚著破城后被擒的沈氏族人,包括奴仆在內,大約有六百多人,老弱婦孺居多。其中沈姓子弟有一百多人,沈穆之的弟弟沈遇之算是里面輩分最高、身份也最尊貴的人了。
推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同時看了過來,他們不認得徐佑,雙手反綁,委頓于地,旁邊是持刀的看守,個個兇神惡煞,連喊叫求饒的膽量都沒有,只敢偷偷的去瞄,猜測著徐佑的來歷和他們即將面臨的命運。
沈遇之坐在前排,小老兒倒有幾分氣度,沉著臉道:“你是何人?叫徐佑來見我!”
蒼處獰笑著蹲了下來,一耳光抽在沈遇之的臉上,手中短刃抵住眼角,道:“正主在你面前卻不認得,有眼無珠,留著也沒用了,不如我取了去?”
沈遇之被耳光打掉了江東豪族的底氣,終于有了幾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覺悟,顫抖著聲音,道:“士可殺不可辱……我,我有話對徐佑說……”
啪!又是一耳光,蒼處怒道:“我家軍主是堂堂征北將軍,名諱豈是你能叫的?”
沈遇之兩邊臉腫的一樣高,知道沈氏和徐佑仇深似海,無論如何不能善了,把心一橫,罵道:“狗蠻子,狗蠻子,阿兄早該殺了你這漏網之魚……
蒼處還要再打,徐佑笑道:“退下吧,別對老人家無禮!”
蒼處用刀在沈遇之脖頸處輕輕比劃了一下,躬身退到旁邊。徐佑站在沈遇之跟前,俯身望著他的臉,冷冷道:“沈穆之明知吳興不**全,帶走了那么多人,為何偏偏把你留在烏程?是瞧不上你,還是和你有嫌隙?”
“呸!”沈遇之漲紅了老臉,徐佑的話戳到了他的心里去,他好色而無才,喜愛博戲,又不通庶務,此次留在烏程純粹靠著老資格,給沈載當個鎮紙用,道:“別說金陵數十萬中軍,就是沈載到了原鄉縣,重整旗鼓,擒住你這狗蠻子也不是難事!”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葉珉部盡殲沈載軍,無人逃脫,沈載被擒,正押送入城。”
沈遇之頓時白了臉,連氣息都不順暢了,院子里的人聽聞這個噩耗,再按捺不住,紛紛嚎啕大哭起來。
“蒼處,去把沈載帶到這里來,讓他們族人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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