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懶洋洋的道:“這也不是我作的,忘記從哪里看來的,正好應景,所以隨口吟誦一番,不要當成什么了不得的事。”
履霜有些看不明白徐佑,江東士族之間重玄談,也重詩文,一有佳作,旦夕之間就能傳誦數州,為天下所傾慕。別人要是能做出那樣絕妙的詩句,莫說佯裝不認,恐怕忍不住逢人都要炫耀一番,何曾會云淡風輕到這種地步?
正當她以為徐佑不會再吟,有些失望的時候,他卻慷慨擊掌,高聲道:“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清越的聲音穿透艙壁,在空曠的夜里蕩開了一陣陣的波動,恰好一艘大船緊挨著這葉輕舟經過,船頭站著一人,負手仰望著漫天的月色,突然聽到了這詩,臉上的表情先是訝然,然后變成了震驚,忙喝令停船,快步走到這一側的船舷邊,
道:“不知哪位郎君在舟中,在下諸暨張墨,可否過船一敘?”
諸暨張墨?
徐佑只是一時興起,忽做高聲語,卻不料如此都能驚動天上人,腦海中飛快的搜索了一遍,沒有這個叫張墨的人的任何資料。
張墨,好像是某個著名坑爹兒子的名字啊!
履霜卻噫了一聲,脫口道:“竟然是他……”
徐佑知道履霜在袁氏多年,見識非平常女子能比,問道:“你認得此人?”
“諸暨張墨,如果沒聽錯的話,應該就是人稱‘五色龍鸞’的張不疑。”
“五色龍鸞?此人一定文采非凡,可是吳郡張氏子弟?卻為何又自稱諸暨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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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說的不錯,聽聞張墨曾在兩年前的吳郡西園雅集中寫詩屬文作賦,無不拔得頭籌,其人又風神清令,被揚州大中正譽為俊才,卻因為家世所累,只能定為八品。后征辟為縣丞,辭而不就。”
徐佑只知道吳郡四姓,顧6朱張,卻不知道諸暨還有一個張姓,既然門第不高,說不定是旁支而已。他身處險境,哪里肯在這個時候結交朋友,連艙門也不出,道:“舟中攜有女眷,夜深恐有不便,失禮之處,還望不疑郎君莫怪!”
張墨不是那些罔顧禮法的狂士,聞也不強求,徑自贊道:“郎君此詩,不似樂府古曲,也不似曹丕《燕歌行》那樣句句用韻,反倒采用隔句用韻的法子,并且字與字間似有韻律,聽來有搖曳之美態,讓人眼界頓開。初時只覺句法絕妙,似連而斷,似斷而連。可越品越能從中體悟到撲面而來的荒涼寥寂,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對愁眠’三字,道盡了孤身一人無所適從的蒼涼欲絕!不過心中有一處疑問,還望不吝告知。”
徐佑暗忖此子果真厲害,僅僅頃刻間就能領會到張繼這《楓橋夜泊》的精微細妙之處,更能從中察覺到隔句用韻和平仄格律的規則,要知道在這個時空里,雖然五詩已經走到了窮途,但還占據著主流地位,七詩在漢張衡和魏曹丕之后一蹶不振,到此時也沒有大的氣色。這些都還屬于歌行體的范疇,而徐佑吟誦的這卻是聲韻已經很成熟的唐代的著名七絕,兩者之間在技術上相差了不止數個年代。
“郎君請說!
“姑蘇城中雖寺廟眾多,但居此最近,也就是郎君適才聽到鐘鳴的那座寺院,應該名叫楓橋寺才對。不知郎君何故稱之為‘寒山’,可有什么典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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