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說的沒道理,大家萍水相逢,加之這一次,也才見過兩三面而已。是生是死,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沒必要找我來明什么志。”
徐佑看也不看她一眼,望著水中的明月,感受著冷冷的風順著鼻息沁入肺腑之間,似乎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冰凍了一樣。
履霜止住了哭泣,低垂著頭默然半響,然后盈盈站起,俏臉在月色下露出讓人心顫的美態,想起了這短短的一生的許多事,一時心灰意冷,神色轉為平靜,道:“既是如此,那夜有愧對郎君之處,只望來生再報!”說完縱身一躍,跳入了冰冷徹骨的江水中。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艙室中一陣嘈雜,左第一個沖了出來,看到水中快要沒過頭頂的履霜,大吃一驚,立刻就要下去救人,被徐佑一手拉住。
“郎君?”
“由她去!”
徐佑搖了搖頭,目光仿佛凝固了一般,冷厲無情的樣子讓人從心底感覺到害怕,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左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違命,束手退到了一側。秋分這時穿好衣服跑了出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小臉嚇的白,剛要開口求徐佑救人,左對她使了使眼色,拉著她低聲說了幾句話。秋分茫然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小郎到底要做什么,但既然他要如此,自然有他要如此的道理。
只是,只是履霜她……
船家父女也走了出來,船主姓丁,家中排行老幺,故取名季,快四十歲才得了一個女兒,取了個名叫苦兒。父女兩個常年在江面上跑船,見過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所以并不慌亂,也不上前干涉。
這是處世之道,也是保命之道,無可苛責!
時間一秒秒流逝,履霜在江水中掙扎了幾下,終于力氣耗盡,身子沉了下去。徐佑皺起了眉頭,又等了片刻,不見有什么異常,道:“風虎,救她上來!”
“諾!”
左正要入水,一個矮小瘦弱的身影搶先一步,撲通一下鉆進了水中,像是一條游魚靈活之極,飛快的游向履霜。
“苦兒,小心些……”丁季大聲叮囑,不過也不怎么擔心,在這江上,比苦兒水性好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
履霜只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冰冷又恐怖的夢,夢里回到了那一夜的荒郊野外,幾棵枯樹孤零零的立在路旁,不知哪里飛來的老鴉臥在幾乎要斷裂的枝梢上,一雙吃人吃紅了的眼睛,死死盯著這一場血腥的屠殺。
哭泣聲,喊叫聲,求饒聲,獰笑聲,辱罵聲,阿父倒在血泊中掙扎著伸向天空的手,阿母躺在滿是泥濘的地上,渾身的衣裙被撕成粉碎,幾個骯臟丑陋的男人爭先恐后的爬了上去……
“啊!”
履霜猛的睜開了眼睛,一股惡心涌上了喉嚨,扭過頭哇的吐了出來,胸口的悶氣稍稍減弱了幾分。
“行了,這口水吐出來,應該沒有大礙了。只要小心照看著,晚上不要受了風寒,等到明天就能完全恢復正常。”
丁季是專業人士,既然他說沒
事,那就一定沒事。秋分還是放心不下,又望向丁苦兒,小丫頭才十二歲,又黑又瘦,但眼睛透著伶俐,只是不怎么愛說話。
“不受涼,就沒事!”
秋分松了口氣,上前扶著履霜慢慢躺下,給她蓋了蓋被子。丁季畢竟是男人,久留不便,和丁苦一起離開。
秋分低聲安慰道:“沒事了,你先歇著,我去燒點熱水,一會就來給你擦洗身子,免得著涼。”
履霜死里逃生,望著秋分真誠又充滿了關心的臉龐,心中的感激溢于表,道:“我,我不知說些什么好……”
“什么也別說,也別胡思亂想,安心睡上一覺。丁老伯說了,你的身體沒什么大礙的,不用擔心。”
話雖如此,秋分下意識的看了看艙外,她不知道履霜和小郎生了什么,竟然鬧到差點死人的地步。可她也知道,有些事自己不能問,也不該問,終究小郎有他的打算,一切聽他的吩咐就是了。
履霜察覺到秋分的異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郎君呢,是不是在外面?”
“嗯,從把你救起,小郎就一直待在艙外。履霜阿姊,你別見怪,小郎他不會真的要……嗚!”
履霜的手指按在了秋分的唇瓣上,白如雪的指尖映襯著桃花似的紅唇,有一種讓人癡迷的畫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