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廳長不再繞彎子,開門見山。
“姜芷同志,你的暖棚技術,意義非同凡響。”
“如果能在全省推廣,解決的是千萬百姓冬季吃菜難的大問題,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他語氣一頓,看似誠懇,實則帶著重壓。
“所以,省里研究決定,希望你能把這項技術貢獻出來。”
“當然,組織不會虧待你。省城戶口,農科院專家崗,我們都可以為你爭取。你看如何?”
這條件砸下來,陳支書和趙大山眼珠子都紅了。
省城戶口!
鐵飯碗!
專家待遇!
這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
趙大山急得直給姜芷使眼色,那眼皮都快抽筋了。
然而,姜芷站在那里,身上沾著泥土氣息,眼神比棚外的積雪還要清冷。
她連京城的戶口都不在乎,何況省城?
姜芷臉上連一絲激動都懶得偽裝。
“王廳長,感謝組織的看重。”
“但是,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什么?
王廳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變得銳利。
陳支書和趙大山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我不能接受您的提議。”姜芷重復了一遍。
“理由。”王廳長聲音冷了下去,“姜芷同志,這關乎國家建設,個人情緒和保留思想,是要不得的。”
一頂大帽子,就這么扣了下來。
棚里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
姜芷像是沒感覺到那股壓力,她直視著王廳長。
“王廳長誤會了。”
“我不是有保留思想,而是這項技術,根本不具備推廣的條件。”
她這話說得太絕對,王廳長身后的農科專家劉老立刻皺眉:“小同志,話不要說得這么滿,有什么困難,我們可以一起克服嘛。”
“克服不了。”
姜芷搖頭,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是‘天時’不可控。”
她指了指腳下的黑土。
“這片地,叫‘鬼見愁’,是方圓十里陰氣最重的亂葬崗。\"
”我用的,是以陰養陽、以毒攻毒的法子,才把它變成如今的沃土。這套方法,換個地方,就是廢紙一張。您能在全省,找出第二塊‘鬼見愁’嗎?”
王廳長和劉專家同時一愣。
他們只看到了結果,哪里想過這土里還有這等邪門的道道。
姜芷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次,是‘地利’不可控。”
她又指了指棚頂的塑料布和地上的火龍。
“這塑料布,是縣里王醫生托了天大的人情才弄來的稀罕物,金貴得很。”
“這火龍燒的,也不是尋常柴火,而是幾種特殊木料配比,火性溫而不燥。需要專人晝夜不停地盯著,添一分則過,減一分則衰。”
她看著王廳長,問了一個最實際的問題。
“這成本,誰來出?這人力,誰來供?全省推廣,您算過這筆賬嗎?”
王廳長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身后的秘書額頭已經見了汗。
“最關鍵的,”姜芷伸出第三根手指,語氣更冷,“是‘人和’不可控。”
“暖棚里種的不是大白菜,是藥。”
“不同的藥,習性天差地別。藏紅花喜陰濕,能在這里長好。如果換成喜陽的藥材,所有東西都得推倒重來。”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后停在劉專家身上。
“這背后需要的是對藥理、土、肥、水、火的精深理解,是日積月累的經驗,而不是一本操作手冊。”
“劉專家,”她點名道,“我請問您,您有把握,單憑一本手冊,就種活這一棚金貴的藥苗嗎?”
劉專家老臉漲得通紅,張了張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