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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耐心的獵人,著急的獵物

      林木生被大隊長趙大山領走后,山坡上立刻熱鬧起來。

      “我的乖乖,城里來的文化人,真要住咱村了?”

      “還給錢給糧票呢!這可是稀罕事!”

      “我看行!芷丫頭同意的,還能有錯?”

      陸向東沒理會那些喧囂,邁開長腿,幾步就站到了姜芷身邊。

      他什么也沒說。

      可周身陡然降下的氣壓,比任何質問都來得更重。

      姜芷依舊不緊不慢地用小鋤頭松著腳下的土。

      “怎么,怕我被他吃了?”

      “這不是玩笑。”陸向東的聲音繃緊。

      “你把一個底細不明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跟把刀尖枕在枕頭邊上有什么區別?”

      姜芷終于停了手,鋤頭往地上一插。

      她轉過身,直直對上他燃著火的眸子。

      “藏在暗處的毒蛇,和養在透明罐子里的毒蛇,你告訴我,哪個更要命?”

      她不答反問。

      “他想挖我的底,我還想順藤摸瓜,看看他背后那個‘青囊閣’,到底是個什么牛鬼蛇神。”

      陸向東喉結滾動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

      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里的焦灼褪去。

      “行。那我就做那個玻璃罐的蓋子。”

      ……

      另一頭,趙大山領著林木生,到了村西頭一排早就廢棄的知青屋。

      窗戶紙破了好幾個洞,初冬的賊風跟刀子似的往里灌。

      屋里空蕩蕩,只有一張光禿禿的土炕。

      墻角掛著陳年蜘蛛網,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塵土和霉味。

      林木生鏡片后的眉頭蹙了一下。

      他一個在縣城里都住慣了三進院落的人,哪里睡過這種地方。

      但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笑。

      “挺好的,有地方落腳就給大隊長添麻煩了。”

      趙大山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一雙眼睛看似渾濁,實則精光四射。

      他可牢牢記著姜芷那丫頭遞過來的眼神呢。

      “麻煩啥!林同志是文化人,愿意來咱這窮山溝,是看得起咱!”

      老漢一邊幫著把炕上的灰掃了掃,一邊貌似不經意地開了腔。

      “你別看咱這兒窮,自打我們芷丫頭回來,日子是一天一個樣!”

      “你瞅見村口那臺嶄新的東方紅拖拉機沒?芷丫頭一句話,部隊就給送來了!”

      “還有縣革委會的周主任,市里來的大領導,見了我們芷丫頭,那都得客客氣氣的!”

      林木生一聽,眼睛驟然一亮。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評估姜芷的價值。

      現在看來,這個女人的能量,遠比組織情報里描述的還要驚人!

      “姜同志真是人中龍鳳。”林木生順勢捧了一句,試探道,“不知她的醫術,是師從哪位國手大家?”

      趙大山嘬了口煙,慢悠悠吐出一個渾圓的煙圈,斜著眼看他。

      “高人?我們這山溝溝里哪有啥高人。”

      “我們芷丫頭啊,那就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主兒,天生的!這兒,”他指了指自己的腦門,“靈光!”

      那副“這事兒玄乎得很,沒法解釋”的表情,讓林木生直接碰了個軟釘子。

      他心里暗罵一聲老狐貍,面上卻笑得更加謙遜。

      夜里,寒風嗚咽,像是鬼哭。

      林木生躺在冰冷僵硬的土炕上,裹緊了散發著霉味的薄被,依舊凍得骨頭縫里都在冒寒氣。

      他第一次,對自己這次的任務,產生了一絲不確定。

      ...

      初冬的風,像帶了刀子,刮得人臉頰生疼。

      鬼見愁的山坡上,每天都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經過半個月的苦干,這里已經大變樣。

      石塊壘砌的梯田層層疊疊,從山腳蜿蜒至半山腰,像是給光禿禿的大山打上了一片整齊的補丁。

      林木生混在人群中,揮動著鋤頭,鏡片后的眼神有些失焦。

      他覺得自己快被這無休止的體力活給廢了。

      想他一個動動筆桿子,喝喝茶水的體面人,何曾受過這種罪?

      手上長滿了水泡,舊的磨破,新的又起,血水混著泥污,鉆心地又癢又疼。

      每天收工,他都累得像條脫水的死狗。

      回到那四面漏風的知青屋,晚飯永遠是能把嗓子眼兒拉出一道血痕的糙米飯。

      這日子,過的不是人生,是牲口。

      最讓他憋屈的是,整整半個月。

      他連姜芷的一根毛都沒探到。

      每當他想旁敲側擊,得到的回答都如出一轍。

      “林同志,你說我們芷丫頭啊?她腦瓜子就是靈光!天生的!”一個大娘咧著缺了門牙的嘴,一臉驕傲。

      “對對對!老天爺賞飯吃,咱們羨慕不來!”旁邊的漢子猛點頭,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林木生不止一次懷疑,整個村子的人是不是都被姜芷下了降頭。

      最要命的是姜芷那個姓陸的未婚夫。

      成天圍著姜芷,有這么個煞神盯著,他哪里敢有半點小動作,更別提往外傳信了。

      這天晚上,姜芷的小院里。

      姜芷就著昏黃的煤油燈,在紙上寫寫畫畫,那是藥田后續的種植規劃。

      陸向東就坐在她對面的小馬扎上,垂著眼,一聲不吭地用小刀削著一截木頭。

      屋里很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木屑掉落的輕響。

      “他太安靜了。”

      姜芷忽然停下筆,頭也沒抬。

      陸向東削木頭的手頓住,抬眼看她。

      “一條被逼到墻角的老鼠,不該這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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