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而,古董文物不能占為已有,因為它們是中華民族共同的文化遺產,理應回歸公眾視野;但藝術的美感與陪伴,卻可以通過仿制品“占為已有”,滿足個人的精神需求。
這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公益心與個人情趣的結合。
“……現在插播一條突發新聞。”電視里正在播放晚間新聞,原本是關于某項科技創新的報道,主持人卻突然切換了稿子,語氣嚴肅起來,“據本臺駐法記者剛剛傳回的消息,法國巴黎盧浮宮博物館于當地時間今日下午發生重大藏品盜搶事件。初步消息稱,約有4名蒙面武裝人員通過未知方式潛入博物館,強行打開了數個展柜,搶走了8件珍貴的拿破侖時期珠寶首飾。目前法國警方已介入調查,暫無人員傷亡報告,具體損失仍在清點中……”
蔣正濤原本放松的神情微微一凝,眉頭下意識地皺起,但當他聽到被盜的只是拿破侖時期的珠寶,而非來自東方的文物時,緊繃的肩膀又稍稍松弛了一些。
那些西方的珠寶固然價值連城,但終究與他內心深處那份關于流失文物的執念關聯不大。
他繼續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新聞已經跳到了下一條國際時事,但他的心思卻似乎飄遠了。
片刻后,他緩緩起身,步履因年歲而略顯闌珊,卻目標明確地走向了自已的書房,關上厚重的實木房門,將外界的聲響隔絕,他坐到寬大的紅木書桌后面,打開一個帶鎖的抽屜,從里面取出一本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厚重相冊。
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相冊,里面并非家人的照片,而是一張張精心拍攝的文物圖片——商周青銅鼎、唐代三彩、宋代官窯、元代青花、明代書畫……每一件都堪稱國寶。
而這些照片下的標注,清晰地寫著它們如今的棲身之所:法國盧浮宮、英國大英博物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美國哈佛大學藝術博物館……
作為一個畢生追求古董字畫藝術,又懷有深切家國情懷的老一代企業家,蔣正濤對這些流落海外、寄人籬下的中華瑰寶,內心充滿了難以表的焦慮和痛惜。
他不止一次通過官方或民間渠道,聯系那些博物館,態度誠懇地提出愿意支付巨額資金購回這些本就屬于中國的文物,可得到的回復無一例外都是禮貌而堅定的拒絕。
理由冠冕堂皇:文物是人類共同遺產,無價,且受當地法律和民意保護,不允許出售。
可是,這些文物,當年正是被你們的先人通過戰爭、劫掠、欺詐等手段,從我們的先人手中強行奪走的!
如今我們后人愿意出錢購回,憑什么不賣?
憑什么以“人民不允許”為借口?這是你的東西嗎?難道,歷史的錯誤就要永遠延續下去?
難道,真要逼著我們后人,也用當年你們先人同樣的方式,去把它們“拿”回來嗎?
蔣正濤越想越覺得胸口發悶,一股無名火在心頭竄動。
平時很少抽煙的他,此刻忍不住從書桌抽屜里翻出一包不知放了多久的香煙,抽出一支點上。辛辣的煙霧吸入肺中,帶來一陣輕微的眩暈,那煩躁翻騰的心情才勉強被壓制下去,稍稍安定下來。
然而,煩躁的心情是暫時安定下來了,但一個在此之前他從未敢深入去想,甚至覺得有些瘋狂的念頭,卻如同掙脫了枷鎖的猛獸,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竄了出來,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