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嬛分別后,平安郡主在宮人的引領下,來慈寧宮拜見太后。
越靠近,越安靜,連宮人們步履都放得極輕,不敢發出絲毫多余的聲響。
與未央宮的明亮溫暖不同,慈寧宮即便在白日,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冷沉悶。
殿內光線昏暗,厚重的帷幔低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而陳舊的檀香,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太后穿著一身暗紫色的常服,靠在一張鋪著厚厚軟墊的寬大椅子里,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憔悴,眼下的青影即便用脂粉遮掩,也依稀可見。
“臣女參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平安郡主依禮下拜,聲音溫婉柔和,姿態恭謹。
太后抬了抬手,聲音沙啞:“起來吧,賜座。一路從江南趕來,辛苦你了。”
“謝太后娘娘關懷,臣女不辛苦。”平安郡主謝恩后,在宮女搬來的椅子上小心落了半個座,脊背挺直,儀態無可挑剔。
太后微微瞇著眼,打量著她,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沉甸甸的讓人不安。
“嗯,瞧著是比在京時更穩重了些,江南水土倒是養人。”太后慢悠悠地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捻著一串光滑的佛珠,“你與顧家那孩子的婚事,籌備得如何了?”
平安郡主眼簾微垂,恭敬回答:“回太后娘娘,家中長輩已在操持,一切依禮制而行,有勞娘娘掛心。”
“顧家門風嚴謹,顧延之那孩子,哀家早年也見過幾面,瞧著是個沉穩有出息的。”
太后的話調拖得有些長,佛珠在她指間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你嫁過去,要謹守婦道,相夫教子,更要時時記得自己的身份,明白何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平安郡主心中微凜,太后這話,聽起來是尋常的訓誡,卻總覺透著些別的意味。
她面上依舊溫順,微微頷首:“臣女謹記太后娘娘教誨。”
太后忽然向前傾了傾身,話語間帶著點些微的迫切:“這事,對你,對家族,都好。”
平安郡主抬起頭,對上太后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幽深的眼睛,那里面似乎翻滾著某種她看不懂的焦慮和算計。
她心頭劇震,但長久以來的教養讓她迅速壓下驚疑,只是微微蹙眉,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卻像是被這句話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方才失了。
她猛地向后靠回椅背,瞬間恢復了那副淡漠的樣子,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急切只是錯覺。
她揮了揮手,截斷了平安郡主進一步的探問:“沒什么,哀家只是年紀大了,愛操心罷了,你只需記住,早日完婚,安分守己,便是你的福氣,退下吧。”
平安郡主心知再問無益,立刻壓下翻騰的思緒,恭敬地起身行禮。
“是,臣女告退。”
退出慈寧宮,走到陽光之下,平安郡主才感覺那縈繞在周身的陰冷稍稍散去。
殿外清冷的空氣涌入肺腑,驅散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沉悶香氣,讓她感覺舒服了許多。
她回頭望了一眼那巍峨卻透著陰冷的宮殿,眼神清明而冷靜。
這位太后娘娘,處境微妙,絕非易與之輩。
她的提點,更像是某種自保的試探和布局。
她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決定先去尋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