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那位被廠里當寶貝一樣供著的蘇國專家,鮑里斯。
他手里端著一個印著“為人民服務”的白色搪瓷缸,里面飄出濃郁的速溶咖啡香氣,與會議室里那股由絕望、汗水和劣質卷煙混合成的酸腐氣息,形成了格格不入的鮮明對比。
鮑里斯似乎完全沒察覺到屋里這片死寂,或者說,他很享受這種居高臨下、俯視眾人絕望的快感。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睛掃過全場,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玩味中帶著輕蔑的笑容。
他的目光在投影幕布那張復雜的圖紙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而響亮的嗤笑。
“呵!”
這一聲笑,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破了現場那層凝固的空氣,也刺進了在場每一個東夏國技術員的心里。
陳默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瞪著鮑里斯。其他技術員也紛紛投去憤怒的目光,敢怒不敢,拳頭在桌下捏得咯咯作響。
鮑里斯卻視若無睹,他慢悠悠地走到會議桌旁,將咖啡杯放在桌上,用一種教訓幼兒園孩童的口吻,懶洋洋地開了口:
“哦,我親愛的同志們,看看你們,一個個愁眉苦臉,像是死了家人一樣。”他夸張地聳了聳肩,“我早就說過,工業,是一門嚴謹的科學,不是靠你們東夏人那點可笑的熱情就能搞定的。”
他的話語里,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慢,每一個發音都像是在敲打著眾人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讓我看看……”他裝模作樣地湊近幕布,指著上面的圖紙,搖了搖頭,“v-3型高精度離心軸承,我們蘇維埃聯盟烏拉爾機械設計局的驕傲。嘖嘖,你們連它最基本的工作原理都搞不懂,還妄想仿制它?是誰給你們的勇氣?”
這番話,無異于公開的羞辱!
“你胡說!”
陳默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胸膛劇烈地起伏,憤怒讓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我們……”
“你?”鮑里斯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搖了搖,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年輕人,安靜一點,聽長輩把話說完是一種美德。”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承認差距,并不丟人。畢竟,當我們的坦克洪流已經能踏平整個歐洲的時候,你們的士兵還在用身體去堵敵人的槍眼。”
他頓了頓,端起咖啡杯,愜意地喝了一口,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壓迫感,才繼續道:“不過,看在我們兩國同志般的友誼上,我,鮑里斯·伊萬諾維奇,可以向上級提交一份申請,對你們紅星軋鋼廠進行一次‘技術援助’。”
“當然……”他故意拉長了音調,臉上露出一抹商人般貪婪的微笑,“價格,可能會比較昂貴。畢竟,知識是無價的,但傳授知識的專家,需要喝咖啡,也需要伏特加。”
赤裸裸的敲詐!
他這是在用國家級的任務,來要挾整個紅星廠,為他個人的腰包買單!
“你……你無恥!”一個老技術員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罵道。
鮑里斯卻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里充滿了不屑與嘲弄。他放下咖啡杯,緩緩地環視一周,目光從每一張憤怒、屈辱、而又無力的臉上掃過,最后,他收斂了笑容,用一種蓋棺定論的、如同神明宣判凡人命運般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無恥?不,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你們必須接受的事實就是——”
他猛地抬高了音量,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如果沒有我們蘇維埃的幫助,我敢用我工程師的榮譽來斷,就憑你們東夏國現在這種原始、落后、可笑的工業基礎——”
“別說一個月!”
“就是再給你們十年!二十年!”
“你們,也絕對造不出一顆合格的成品!”
十年!
二十年!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整個會議室里轟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