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紅星軋鋼廠,還沉浸在陳默憑一己之力,讓三號線起死回生的巨大震撼之中。
“技術主管”這四個字,在一夜之間,從一個笑話,變成了一個充滿了敬畏與神秘的傳奇。
而就在此刻,另一個傳奇,正在許大茂的廠長辦公室內,悄然拉開序幕。
林晚,這個昨天還被財務科老會計呼來喝去,當成雜役使喚的實習生,正靜靜地站在許大茂的辦公桌前。
她依然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穿著樸素的工裝,但那雙往日里總是帶著一絲怯懦的眼眸,此刻卻亮得驚人,閃爍著一種與她外表截然相反的、冰冷而又銳利的鋒芒。
“廠長。”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精密計算后敲下的代碼。
“通過對全廠近三年,共計七萬四千三百一十二條物資領用記錄,進行交叉對比與數據建模分析……”
她將一份手寫的,但字跡工整、畫滿了各種表格與曲線圖的報表,輕輕放在許大茂的桌上。
“我發現了一個每年……至少讓我們軋鋼廠,憑空損失二十萬的巨大漏洞!”
二十萬!
在這個人均月薪只有二三十塊,一萬塊就能被稱為“萬元戶”而震驚四鄰的年代,二十萬是一個足以讓任何人呼吸停滯的天文數字!
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許大茂,在聽到這個數字時,瞳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縮。
他心中涌起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冷的快意!
他知道林晚是塊璞玉,卻沒想到,這塊璞玉在被賦予了權力的刻刀之后,第一刀,就挖出了如此驚心動魄的“寶藏”!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報表上。
上面沒有空泛的指控,只有一行行冰冷到令人膽寒的數據。
一車間,主任王富貴。近三年,其車間領用的‘勞保手套’數量,超出標準定額350%。經模型推算,其中至少有1200副手套并未用于生產消耗。
二車間,主任李衛東。其車間上報的‘設備常規損耗’率,常年比其他車間高出8%。數據顯示,該異常波動與其領用的‘高級潤滑油’數量,呈現完美正相關。
采購科,科員趙四。其經手采購的‘標準件螺絲’,平均單價高出市場價6%。三年累計,造成的直接資金流失,約一萬兩千元。
……
一條條,一款款,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這份報表,就像一只無形的“數據之眼”,將過去那些隱藏在人情世故、糊涂賬本之下的所有黑暗與貪婪,都照得一清二楚,無所遁形!
在林晚這套超越時代的現代企業成本控制模型面前,那些自以為聰明的“碩鼠”們占小便宜的手段,顯得如此的幼稚和可笑!
“干得漂亮。”
許大茂抬起頭,毫不吝嗇自己的贊賞。
他看著林晚,就像在欣賞一件自己親手打造的、最完美的藝術品。
“這已經不是漏洞了,這是我們軋鋼廠身上的一顆毒瘤。現在,你這把手術刀已經找到了病灶,接下來,就該由我來親自主刀,把它徹底切除了。”
他的聲音平靜,但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卻已然卷起了凜冽的殺意!
半小時后,一則緊急通知,傳遍了全廠所有車間。
——所有車間主任及副主任,立刻到三號會議室開會!
當十幾個車間主任吊兒郎當地走進會議室時,臉上還都帶著幾分不以為然。有的人在吹噓著陳默的技術,有的人則在小聲議論著廠長提拔黃毛丫頭的荒唐舉動,氣氛輕松得像是一場茶話會。
然而,當許大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門口時,所有的嘈雜聲,戛然而止。
他沒有坐到主席位上,只是緩步走到了會議桌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