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的耐心,在走到那臺“罷工”的德國機床前時,終于消耗殆盡。
他看著那個正對著機床唉聲嘆氣、實則眼底深處藏著一絲得意的車間主任王麻子,以及周圍幾個抱著膀子、準備看他這個新廠長笑話的老油條工人。
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森然寒意,笑得王麻子心里直發毛,臉上的悲痛表情都差點沒繃住。
這小子……笑什么?王麻子心中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王主任。”許大茂的聲音很平靜。
“哎,廠長,您吩咐!”王麻子連忙應道。
許大茂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那臺冰冷的德國機床,發出的聲音沉悶而壓抑。
“你說,這臺德國機床,你修不好,技術科也修不好,是嗎?”
王麻子心里一喜,以為許大茂這是要知難而退了,連忙點頭如搗蒜:“是啊廠長!這可是硬骨頭,咱們廠的老毛病了,誰都弄不好!要不……咱們今天的生產任務,先緩緩?”
他圖窮匕見,終于說出了最終目的。
周圍看熱鬧的工人也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而,許大茂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像一道晴天霹靂,瞬間劈在所有人的天靈蓋上!
他指著那臺“癱瘓”的機床,對著王麻子,也對著在場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臺德國機床,你修不好,我來!”
什么?!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許大茂。
王麻子臉上的表情,更是從得意,瞬間凝固成了極致的錯愕和荒謬。
他……他說什么?他要親自修機床?
一個放電影的,當了個廠長,就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他懂個屁的機械!
短暫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發出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以及毫不掩飾的嘲笑。
“瘋了吧?他以為這是放電影呢,按個開關就行?”
“等著看笑話吧,別到時候把手給絞進去!”
“我看他是下不來臺,準備硬撐了!”
面對所有的質疑和嘲諷,許大茂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在所有人驚愕、鄙夷、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緩緩地、一粒一粒地解開了自己身上那件嶄新的、象征著權力的深藍色廠長外套。
他隨手將外套丟在一旁,仿佛丟掉了一件無足輕重的垃圾。
然后,他從旁邊一個目瞪口呆的年輕工人手里,拿過那件油跡斑斑、充滿了機油和汗水味道的藍色工裝,熟練而又利索地套在了自己身上。
穿上工裝的許大茂,仿佛瞬間換了一個人。
那股屬于領導的威嚴和疏離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出鞘利劍般的鋒芒與專注!
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領,冰冷的目光掃過全場,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從今天起,我就在這車間辦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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