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紅星軋鋼廠,大禮堂。
空氣沉悶得像是凝固的鉛塊,懸掛在主席臺上方那條“干部任命大會”的紅色橫幅,都顯得有氣無力。
臺下,坐滿了全廠的中層以上干部,近百號人,構成了一片灰藍色的海洋。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眼神中充滿了復雜難明的情緒——有好奇,有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審視與傲慢。
今天,他們將迎來建廠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廠長。
一個二十多歲,靠著投機取巧,靠著為愛人辦了一場轟動神京的宴會而出盡風頭的放映員。
他懂生產嗎?他懂管理嗎?他懂這廠里盤根錯節的人情世故嗎?
幾乎所有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坐在第一排最中央位置的副廠長張德功,嘴角更是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他年近五十,在軋鋼廠熬了半輩子,人脈根深蒂固,自詡為這廠里的“定海神神針”。
一個毛頭小子罷了。
等市局領導一走,就讓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規矩’!
廠長的位置是你的,但這個廠,還是我們這些老人說了算!
張德功端起桌上的搪瓷缸,悠然地吹了吹上面的茶葉末,眼神里滿是智珠在握的從容。
就在這時,市輕工業局的領導清了清嗓子,宣讀完了那份冗長的任命文件,最后高聲宣布:“……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紅星軋鋼廠新任廠長,許大茂同志,上臺講話!”
嘩啦啦……
掌聲響了起來,稀疏、零落,帶著一種敷衍了事的怠慢。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許大茂站起身,一步一步,沉穩地走上主席臺。
他今天穿著一身嶄新的藍色干部服,身形挺拔,面容平靜,但那雙眼睛,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不帶絲毫感情,只是平靜地掃視著臺下的每一個人。
時代之眼,開啟。
許大茂的內心,一片冰冷。
剎那間,眼前的世界轟然劇變!
臺下那近百名干部,在他眼中,瞬間被標注上了不同的色彩。
副廠長張德功,以及他周圍的七八個科室主任、車間主任,頭頂上都籠罩著一層濃郁的、代表著腐朽與無可救藥的死灰色。
大部分干部,則是平平無奇的白色,代表著隨波逐流的庸人。
而在角落里,幾個不起眼的、年輕的技術科干事,身上卻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暈,那是被埋沒的人才之光!
一群廢物,幾個璞玉。
清洗名單,初步確認。
許大茂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走到講臺后,卻沒有像所有人預料的那樣,先對市局領導表示感謝,再對同僚們說幾句謙虛的客套話。
他只是將那雙冰冷的眸子,緩緩地、一個一個地,掃過臺下所有人的臉。
那眼神,不像是新任領導的檢閱,更像是屠夫在打量即將被宰割的牲口。
禮堂內稀疏的掌聲漸漸停歇,竊竊私語也消失了。所有人都被他這反常的舉動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氣氛瞬間變得死寂。
“咳。”張德功故意咳嗽了一聲,想提醒這個不懂規矩的年輕人,該走流程了。
然而,許大茂仿佛沒聽見。
他終于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從今天起,紅星廠以前的很多老規矩,都要改一改了。”
轟!
一句話,如同一顆炸雷,在死寂的禮堂內轟然引爆!
所有人都懵了!
他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新來的小子,瘋了嗎?!
新官上任三把火,沒錯!可哪有他這么燒的?連場面話都不說,上來就要掀桌子?!
張德功臉上的冷笑,瞬間僵住。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火辣辣的疼!
但他還沒來得及發作,許大茂那冰冷的聲音,已經再度響起,不給任何人反應和反駁的時間!
“我宣布三條鐵律,即刻生效,任何人,不得違抗!”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眼神如刀,直刺向后勤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