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郭大太太是沒把這話放在心上的。
畢竟二房洪氏已經瘋了這么多年了,常常神志不清,胡亂語。
可一連數日,底下負責照顧洪氏的婆子傳話過來,都是一樣的內容,說是二太太瞧著不像過往,好像人清醒了似的。
郭大太太放心不下,忙不迭地過來一趟。
第一眼瞧見的,就是洪氏坐在太陽底下懶懶的模樣。
她依舊一身素服,未施粉黛,多年不見日頭的臉顯得有些過于蒼白,但那雙眼睛卻沒了瘋癲之時的憤怒悲傷,反而出奇地安靜了下來,宛若一汪如鏡的湖水。
她緩緩轉過臉來,輕輕喊了一聲:“大嫂子。”
就這一句,郭大太太的心徹底軟了。
與弟妹打開了話匣子,一說就是半日。
別的不清楚,但洪氏確實沒有瘋癲了,還能正常對話。
只是郭大太太不敢提起當年的事情,都避重就輕。
還是洪氏自己提起的。
她說:“我記得當年兄嫂孕有一女,出事的時候好像并未聽說孩子也一起遭難了,我這侄女可否還活在人間?”
對上那雙清澈又深情的眼睛,郭大太太一時間都不會扯謊了。
遲疑半晌,實話實說。
聽聞兄嫂還有骨血留在這世上,洪氏當即淚如雨下:“可憐我瘋癲癡傻了這些年,總算老天有眼,沒讓兄嫂徹底絕后……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等哭夠了,她便提出想要見自己這小侄女一面。
一開始郭大太太哪敢做這決定。
便與丈夫商量一番。
夫妻二人一致決定先觀察一陣子再說,萬一弟妹又頭腦不清楚了,在人家將軍夫人跟前亂說,那豈不是糟糕?
他們先安撫住了洪氏。
說虞聲笙剛剛有孕,不宜走動,等胎像穩固了,再做安排。
一聽到這消息,洪氏兩眼放光,忙不迭地答應。
接下來的這段時日里,她天天按部就班的吃飯睡覺,閑暇之余就看書散步,半點不見昔日癲狂的模樣。
對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包括血淋淋的事實,她似乎也記得不太清了,她的記憶好像停在了多年之前。
這樣也好……郭家大房松了口氣。
正因如此,郭大太太才鼓足勇氣來找虞聲笙。
怎么說那也是虞聲笙的親姑姑……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不讓人家見面也說不過去,郭大太太到底心疼自己這個弟妹,總想爭取一番。
本以為虞聲笙會斷然拒絕,沒想到這一趟很順利。
郭大太太的話猶在耳畔。
虞聲笙反復回味著她的最后一句。
“姓洪?是與我親生父親有關系的人么?”
“是。”郭大太太咬了咬牙,“你我兩家走得這樣近,多虧了你,文惜才有了今日這般穩當,人也成長了不少,是以有些話我也不愿瞞著你;她其實是你親生父親的親妹妹,也就是你的——姑姑。”
虞聲笙指尖微動。
她沒有沉默太久,很快道:“既來之則安之,今日能見一面,也是命中有緣,擋得住一時,也擋不住一世;況且若真如大太太所,她是我的親姑姑,那也是這世上與我有血親的長輩了,如何能不見?”
郭大太太松了口氣:“難為你能這樣體恤,我這就叫她來。”
虞聲笙應了,目送郭大太太的背影離去。
身邊的金貓兒有些不安:“夫人……可要傳信回去,讓將軍知曉?”
虞聲笙擺擺手:“命中注定的事情,平常心就好。”
她就說之前起的那一卦有些云里霧里看不明白。
原來是還有這樣一層血親關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