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門第高的人家,越是有些講究在其中。
小到人情往來,大到官場行走,一切都藏在耳濡目染的日常中,那些氏族門閥的府邸尤其如此。
虞聲笙一開始也不知曉。
跟在張氏身邊也鬧過不少的笑話。
是以,她收斂起了原先在鄉野的鋒芒與獠牙,讓自己變成了無害乖順的模樣,既然學不會琴棋書畫,也不夠那個出身,那總要賺一個溫厚靦腆又心善柔軟的好名聲吧。
京中貴婦們互相較勁都是藏在一個眼神、一句語當中,像虞聲笙這樣溫婉玲瓏又身世復雜、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用來襯托她們那出類拔萃的女兒再好不過。
當時的虞聲笙很快就明白了這些太太奶奶們的意思。
每每與張氏赴宴,她總能做到讓諸位長輩都滿意。
也就追著慕淮安跑的那幾年,那些個大家閨秀看她不起。
其實算起來,虞聲笙的名聲在老一輩的貴婦當中還是不錯的。
對于乖巧靦腆的年輕女孩子,這些貴人們大多不會防備什么,也讓虞聲笙學到了更多暗藏的規矩。
就說伺候少爺小姐的奶母,其實身份就非同一般。
在闔府上下的管事奴仆中,也自成一派。
主子由奶母撫養長大,奶母就算是半個主子了。
若一味的拿喬心狠,苛待照顧自己的奶母,一樣會被人說閑話。
除了奶母,那就是像鄭邱二人這樣將主子自小撫養大的媽媽了。
小的時候,虞聲笙是自己摸爬滾打長大的。
后來到了幾歲時,隱約察覺到不對。
這兩個婆子平日里自詡是大戶人家的奴仆,看誰都用眼角去打量,從不把莊子上的婦孺放在眼里。
說她們闊綽吧,日日好酒好菜不斷。
便是葷腥也是常常能見的。
那邱媽媽好吃,尤其愛豬油拌飯。
那豬油要選上好的板油熬制,不知要費多少柴火人手,才能得一小壇子。
記憶里,虞聲笙從未吃過那樣香的豬油。
每每她饞得要命,邱媽媽總會板著臉說:“誰家千金小姐吃豬油的?葷得緊,要是吃胖了穿衣裳都不好看,太太若是瞧見了,定然會責怪我們的。”
虞聲笙只能看著她又豬油拌飯,又用白糖蘸了豬油渣,吃得那叫一個滿口噴香,而小小的虞聲笙除了在一旁狂咽口水外,什么都不能做。
直到她遇見了那個老頭,那個自稱玉浮師父的老頭,日子好像才漸漸過得明朗起來。
玉浮師父是她撿回來的。
他暈倒在一個深深的溝里,四周長滿了荒草。
也不知是摔的,還是病了,反正樣子很慘,摔得滿臉是血,已經瞧不出原本的模樣。
虞聲笙守了一會兒。
她決定這人要是死了,她就偷偷繞到溝渠下面,看看這人身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足足等了一炷香,對于還是小朋友的虞聲笙來說,這已經夠久了,她單方面決定這人大概是活不成了,便樂顛顛地繞了個大圈,跑到這人的身旁開始搜刮財物。
可惜,那時的玉浮師父除了兩袖清風之外,一無所有。
虞聲笙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沒找到,連半個銅板都沒有。
剛要離去,又被這人拽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最后,滿臉是血的玉浮師父被虞聲笙安頓在廢棄的豬圈里。
沒錯,豬圈。
因為鄭邱二人實在是太懶了,原先豬圈里也有養豬的,但養了幾年她們就覺得不耐煩了,日日都要割豬草來喂,實在是累得不行。
橫豎還有虞府每旬送來的銀錢,反正虞四姑娘還小,也吃不了多少,那就先緊著她們受用吧。
廢棄的豬圈就便宜了玉浮。
在豬圈里一住就是十幾日,虞聲笙每日只給他兩個饅頭。
他身上的傷漸漸好了,也看清了日日來照顧自己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