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娘哭著不肯起,斷斷續續說起這樁藏于心中多年的隱秘。
在她的描述中,其實當年昀哥兒并不是病死的,而是意外丟失。
但為了保全闔府上下,江姨娘不得不暫時委屈了兒子,為怕王爺傷心,更怕他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她便做主說了昀哥兒已死,其實這些年一直暗中查找。
就快要找到時,一個驚天噩耗如雷劈一般降臨。
“你說什么?昀哥兒那會兒沒死,人如今卻又活不了了?人在威武將軍府?”瑞王聽得腦子都糊涂了,震驚又茫然。
“上回秋獵,妾身就瞧著跟在威武將軍夫人身邊的小廝格外面善,幾次三番想請將軍夫人網開一面,叫我見一見那孩子,可夫人就是不愿……是我命苦,本就是上不得臺面的小妾,又如何能讓將軍夫人松口?”
“可大約是瞧出了妾身的想法,加上前面幾次妾身又不知哪里得罪了將軍夫人,我好端端的昀哥兒竟叫人生生打死了!!如今尸首就在棺材里躺著!王爺,你可要為我們母子做主啊。”
江姨娘素有急智。
這樣一個看起來破綻百出的故事,在她的哭訴下竟也讓人覺得有幾分合理了。
瑞王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昀哥兒在哪兒呢,你讓我去瞧一瞧,遠遠地瞧一眼就好。”
“王爺只管看,妾身問心無愧,只求王爺給咱們昀哥兒一個公道!那將軍夫人如此心狠,對外施粥給百姓都這般苛刻,更不要說對一個小孩子了……”
江姨娘將兩件事湊在一起說,哭得越發傷心。
也越發讓瑞王覺得虞聲笙確實能做得出這種事。
他遠遠瞅了一眼棺材里的尸身。
年紀上看,確實與昀哥兒對得上。
江姨娘又從孩子的腕骨上發現了胎記,這就越發令人深信不疑。
再瞧瞧那孩子滿身血污,傷得鮮血淋漓,瑞王不忍再瞧,用帕子捂著口鼻,一陣難掩悲憤:“好好,本王倒要去問問威武將軍府!!”
江姨娘喜出望外,眼底飛快閃過一道暗芒。
為保這件事能成,能有最大的效果,她又命人將棺材合上,一塊抬去威武將軍府。
橫豎昀哥兒死了,再也沒人質疑她的身份。
她也能順勢將自己摘干凈,成功除掉這塊心病。
可惜,即便瑞王也沒能進得了一品將候的大門。
一行人被攔在階下。
侍衛防守森嚴,瑞王竟無法上前一步。
“叫你們府上將軍或是夫人出來,本王要與他們好好理論!!”瑞王怒不可遏,吼得臉紅脖子粗。
身后,一輛馬車徐徐停下。
溫柔的聲音隨即響起,輕快和煦。
“瑞王為何堵在我家府門外?我家將軍今日不在,可有旁的要事不成?”
聞,瑞王回頭一瞧。
但見燦爛明媚的陽光下,從馬車里下來一位年輕夫人。
她身穿暗翠與天藍交織的緞子比甲,外頭罩一件輕薄如云霧的皎紗,烏發如云,眉眼含笑,端莊白凈到極致,盈盈立在日光下,放眼望去眼中竟只能瞧見她一人。
高華淡然的氣度之下,藏著的卻是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隱隱威壓。
明明她這樣年輕。
瑞王卻一眼看癡了——像,實在是太像了!
幾分失神的功夫,虞聲笙已經在今瑤的攙扶下走到瑞王跟前,依著規矩福了福,她又笑道:“不知哪陣風把王爺吹來了,又見王爺這般火氣大,想來是有什么誤會吧,今日太陽烈得很,在門口又不是說話的地方,若王爺不嫌我年輕,咱們可以移步去正堂吃茶。”
瑞王立馬點頭答應,快得讓江姨娘都沒回過神來。
江姨娘忙扯了扯他的袖口,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