媕抬眼時虞聲笙笑得一片坦蕩明媚。
說來也怪,成婚前越發素凈的容貌,此刻卻越顯得大氣清麗,隱隱有種迎面而來的破鋒之威。
葉貴妃只在帝后身上見過這種威壓,一時間竟被壓得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還是身邊的嬤嬤上前添茶,她才恍然大悟,借著吃茶的功夫又把話題轉了回來:“你能這樣想也是難得,外命婦中少有如將軍夫人這樣的明白人,上回在行宮時,本宮沒機會好好感謝你,今日你可別跟本宮客氣。”
“娘娘抬愛,臣婦感激不盡。”
“只是眼下小皇子不在本宮身邊,本宮難免孤寂思念。”葉貴妃嘆道。
“貴妃娘娘有陛下的寵愛,娘娘的長合宮又這般富貴奢華,娘娘的孤寂自有排解,怕是臣婦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又是幾次三番的試探與兜圈子,虞聲笙依舊不著痕跡地繞了過去。
葉貴妃總算明白,眼前這個年輕婦人更像是滑不丟手的泥鰍,根本抓不住對方的破綻。
忍了又忍,她笑道:“之前見識過夫人的卜算之能,當真嘆為觀止,敢問今日夫人可否再替本宮算上一卦?”
“娘娘想算什么?”
“自然是算今生往后,算一算本宮所得寵愛是否能長久。”
虞聲笙答應了,但要在酒足飯飽之后,還要洗漱焚香,方能更顯誠心。
葉貴妃心道:之前找小皇子也沒見你這般啰嗦。
心里是這么想的,但面上卻無一不應。
一頓宴飲結束,周遭的宮婢們依次上前,或捧著茶盞或拿著水盂帕子等物,虞聲笙依次用過,心中腹誹:果然宮中規矩大,光是一頓飯前前后后伺候的就不下十數人……
待寢殿內只有她們二人時,虞聲笙才解下腕骨上的紅線銅錢,當著葉貴妃的面開始起卦。
這一次用的,不是生辰八字,而是拆字和相面。
這也是她擅長之法。
不過須臾,她便給了一句:“娘娘福澤深厚,來日必定會添一麟兒。”
“本宮已經有小十四了。”葉貴妃淡淡道。
“可是娘娘……孩子還是自己的最好,是不是這個理?”虞聲笙輕輕歪著臉,嫣然一笑。
卻笑得葉貴妃冷汗都出來了。
試探了這么久,答案居然在不經意間捅了出來。
那涂著鮮艷丹蔻的指尖忍不住扣緊了小幾的一角,葉貴妃美艷的臉上盡是強撐著的鎮定:“將軍夫人在說什么,本宮一句都沒聽懂。”
“懂不懂的,其實都在娘娘的一念之間。”虞聲笙輕嘆,“臣婦從前過得坎坷,嫁了個夫君,他也只忠于陛下,孤臣雖勇,可日子卻沒那么好過;秋獵一行,叫臣婦與娘娘結緣,本就是善緣;就像當年娘娘慈心照拂,才有了那小生命的一息尚存;或許,老天爺都看在眼里呢。”
葉貴妃茫然了。
回想起過往種種,明明不想承認這女人說的話,到了這一刻也不得不共鳴嘆服。
她松開掌心:“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砍頭的,你就這樣大咧咧地說出來,不怕本宮以絕后患,叫你出不了長合宮的大門么?”
“臣婦相信貴妃娘娘。”
虞聲笙拱手垂眸,只有這一句話的回應。
葉貴妃反而不知說什么才好了。
亂糟糟的情緒如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繩。
直到讓虞聲笙離去,她才從榻上起身,走到掐絲琺瑯的青爐前注視著那裊裊而起的煙塵,若有所思。
“娘娘,可否要派人去拿了這威武將軍府的夫人?”身邊董嬤嬤察覺到自家主子的遲疑,忙請示。
良久,葉貴妃搖搖頭:“罷了,如今之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句話說得對,要是這新晉的三品淑人奶奶真要跟本宮對著干,她不必等到今日。”
葉貴妃拿起一方金匣,命人開了爐鼎,往里面添了一勺香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