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額角的冷汗一顆顆滾落,洇濕了衣領。
徐庶藏在袖袍里的手,指節已捏得沒有半點血色。
完了。
這念頭不必說,已然刻在二人臉上。
這哪是三道題。
分明是三道絕壁,一道比一道高,一道比一道險,層巒疊嶂,壓得人脊骨欲裂!
更是一張天羅地網,絞殺所有生路,要將江源推入萬劫不復的死局!
龐統那張丑臉上,漾開病態的快感。
他迷戀這種將“神仙”玩弄于股掌,再一腳踩入爛泥的感覺。
他看江源的眼神,如同看一個死人。
“怎么?”
“答不出來?”
“你的信徒,可都看著呢!”
他放聲大笑,笑聲尖利刺耳,滿是毫不遮掩的嘲弄。
然而——
江源笑了。
就在這片能把人活活憋死的死寂里,他笑了。
笑容雖淡,卻仿佛驅散了籠罩在眾人心頭的陰霾。
他沒急著答題,反而玩味地望向龐統,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士元先生。”
“你最近,可是與人有過一場關鍵的辯論?”
“并且,你輸了?”
嗡!
龐統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三角眼驟縮,汗毛倒豎,臉上的狂傲與譏諷寸寸凝固,被驚駭與難以置信所取代。
他確實輸了!
不久前,就在水鏡先生的莊子里,他和一個叫諸葛孔明的鄉下小子,為了荊州未來的走向,爭了個面紅耳赤!
他主張行險棋,出奇兵,畢其功于一役!
那個諸葛亮,卻主張步步為營,先取民心,再圖霸業,穩扎穩打!
最終,水鏡先生與一眾名士,皆贊同諸葛亮的“王道”。
此乃他平生奇恥大辱!
自認才智無雙,卻敗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村夫!
這事,是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也是他今天過來砸場子的根本!
他不服!
不服諸葛亮,更不服那個被諸葛亮捧上天的江源!
此事,外人絕無可能知曉……江源,他是如何知道的?!
難道……
他真能洞悉人心?!
“你……”
龐統聲音干澀,囂張盡斂。
江源卻不理會他內心的驚濤駭浪,仿佛隨口一問。他轉向那些困惑的流民工匠,聲音清晰而平靜。
“第一題,聽起來很復雜。”
“但其實,很簡單。”
他的聲音有種奇特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我們不必分清誰真誰假,只需要找到那個‘不一樣’的人。”
“一百個人里,只有一個賊。”
“所以,我們只需要隨便找兩個人,甲和乙。”
江源伸出一根手指。
“問甲:‘乙是賊嗎?’”
“如果甲回答‘是’,那么,要么甲是賊在說謊,要么乙是賊甲在說真話。無論哪種,都說明乙之外的九十八人,全是良民。隨便找個良民去問乙,立刻就能知道答案。”
“如果甲回答‘不是’,那么,甲必然不是賊。隨便用甲去問其他人,問到第九十八次都回答‘不是’,剩下的那個必然是賊。”
““所以,運氣最差,也只需要九十九次。”
說到這里,江源話鋒一轉,眼神銳利起來。
“但是!”
“這道題,本身就是個邏輯陷阱!”
“它考的不是解題,是破局!”
他盯著面露錯愕的龐公,一字一頓。
“真正的答案是,一次!”
“問場中任意一人:‘請你指出來,在場哪些人會說你是良民?’”
“賊永遠說謊。若被問者是賊,他為了說謊,只能指向那些本會說他‘不是良民’的人,也就是會指出其中五十人只說真話的良民。”
“若被問者是良民,他會說實話。他會指向除了賊之外的所有良民。那個唯一沒被指到的,就是賊。”
“當問題聚焦于一個人時,所有的繁復都會被斬斷。”
“此題,只需跳出常規的條條框框。”
郭嘉和徐庶渾身劇震,腦中電光石火,瞬間通透!
跳出棋盤,方見全局!
老師的眼界,早已不是他們能揣度的了!
龐統的臉色,開始發白。
他引以為傲的邏輯迷宮,被對方如此輕巧地一腳踏平,連帶著他那份智商上的優越,也跟著碎了一地。
江源不給他喘息之機,目光投向虛空,那里仿佛正上演著一場金戈鐵馬。
“第二題。”
“用至親或弟子的命,去換十萬大軍的生路。”
他忽然笑了,笑聲里盡是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