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宏嘆了口氣,眼里卻沒敢露半分情緒,他知道,這話是試探,也是鉤子。
日頭往西斜時,賓客漸漸散了。
龍楚雄喝得醉醺醺的,被沐孟蓮扶著往廂房走,嘴里還嘟囔:“我兄弟,有出息!”
沐娜允在送賓客,寸文山被幾個老伙計拉著嘮事,站在供桌旁沒動。
段景宏站起身,往柴房方向瞥了眼。
小張和小李早回來了,正站在葉南詔身后,沖他悄悄點頭。
他整了整袍角,知道:時機快到了。
葉南詔慢悠悠地喝著茶,眼角往柴房掃了掃,又往寸文山那邊瞥了瞥。
老伙計們正拉著寸文山看塊原石,那原石足有半人高,石皮上抹著層油,看著倒像有綠,寸文山蹲在那兒,指尖敲著石面,聽得入了神,一時半會兒顧不上這邊。
他端起茶杯,對著段景宏舉了舉,杯沿在陽光下閃了閃。
是信號:再等片刻。
段景宏點頭,往廊下站了站,假裝看墻上的字畫。
墻上掛著幅仿米芾的山水,墨色洇得虛,一看就是新仿的,可他得盯著看。
廊下那幾個漢子的視線還沒移開,龍楚雄正摟著個賓客說笑話,眼角卻時不時往他這邊瞟,得裝得像些。
風從院外吹進來,菩提葉“沙沙”響,他攥了攥袖里的刻刀,那是今早寸文山教他辨玉時給的小玩意兒,和田玉的刃涼得很,貼著腕子一激,倒讓他心里踏實了些。
沒多會兒,龍楚雄醉醺醺地往石桌上趴,嚷嚷著“渴”,沐孟蓮正忙著給賓客添酒,沒顧上他,廊下那幾個漢子見主家松快了,也湊到一塊兒抽起了煙,有個還掏出個小酒壺遞來遞去。
葉南詔又端起茶杯,這次杯沿往茅房的方向偏了偏。
段景宏心里一緊,知道時候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往寸文山那邊走了兩步,故意咳了兩聲:“師傅,弟子去趟茅房。”
寸文山正被那原石絆著,頭也沒抬,擺了擺手:“快去快回,別耽誤了敬酒。”
“哎。”段景宏應著,腳步不疾不徐往后院走。
路過柴房時,他往里頭瞥了眼,柴房角堆著些干草,墻角有塊松動的磚。
早上小張小李跟著葉南詔進來時,小張小李去過廁所,并且往柴房方向遞過眼神,想來是把東西藏在那兒了。
茅房在后院最里頭,夾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過,墻根的仙人掌叢刺長得密,針尖上還沾著露水。
他進了茅房,先往梁上看了看,沒見著人,才靠在門框上,從袖口里摸出張揉得發皺的紙條。
他往柴房走了兩步,蹲在墻角,指尖摳了摳那塊松動的磚,磚縫里果然塞著個小紙團。
捏出來展開,是小張的字跡,筆畫歪歪扭扭的,想來是急著寫的:“曼德勒街忘憂茶社后院,西廂房三間,我們在,大家都很想你。”
字底下還畫了個小茶壺,是茶社的記號。
段景宏心里一暖,指尖摩挲著紙角。
總算知道他們在哪兒了,這算是接頭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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