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二人從市場離開。
段景宏抱著那塊黑烏沙皮原石,指腹反復摩挲著粗糙的石皮,掌心的汗幾乎要把泥土洇濕。
他側頭看向寸文山,眼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六爺,咱現在就去把它切開看看?”
寸文山被他這副急模樣逗笑了,抬手看了看天,雖然已經黑夜,但是光線還好:“急什么?玉石這東西,得有耐心。”
“不過既然你心癢,咱就去開個窗瞧瞧。”他往市場邊緣指了指,“那邊有個玉石工作室,老板是個老行家,開窗口穩當。”
兩人穿過喧鬧的市場,往巷子深處走了約莫百十米,就見一扇掛著“老張玉雕”木牌的木門。
寸文山抬手敲了敲,門“吱呀”一聲開了,探出個腦袋來。
是個五十來歲的漢子,頭發花白,臉上全是細密的皺紋,手里還捏著把小刻刀。
“哪位?”漢子瞇著眼打量兩人,等看清寸文山的臉,眼睛“唰”地亮了,手里的刻刀“當啷”掉在地上,“您,您是寸六爺?”
寸文山愣了愣,上下打量著漢子:“你是?”
“我是張老實啊!”漢子激動地搓著手,把兩人往屋里讓,“前幾年在騰沖,您還買過我一塊黃翡呢!”
“當時您說我開窗口太保守,親自拿砂紙磨了磨,那料子瞬間就多賣了兩百大洋!”
寸文山這才隱約有了印象,點頭笑了笑:“記起來了,你那手藝確實扎實。”
“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你了。”
“可不是嘛!”張老實把兩人讓到里屋,屋里擺著張半人高的玉石切割臺,臺面上堆著不少磨碎的石粉,墻角還摞著幾塊沒開的原石,“去年騰沖那邊生意不好做,就挪到勐拉來了。”
”六爺您怎么會到這兒?您可是稀客啊!”
“來辦點事。”寸文山沒細說,指了指段景宏懷里的原石,“帶徒弟來開個窗,你給掌掌眼。”
“徒弟?您不是不收徒了嗎?”張老實打量著段景宏,笑著點頭,“年輕有為啊!這料子看著是黑烏沙皮?”
段景宏把原石放在切割臺上,張老實立刻湊過來,拿出個放大鏡仔細看石皮,又用手指敲了敲,聽著聲音:“皮殼夠緊,紋路也順,是塊好料子的底子。”
“六爺眼光還是這么毒。”
“別捧我了,開吧。”寸文山往旁邊的竹椅上坐了,“小心點,先開個小窗看看。”
“得嘞!”張老實應著,從工具箱里翻出把細砂紙,又拿了個噴壺往石皮上噴水,“六爺您放心,我手穩。”
他蹲在切割臺前,先用鉛筆在原石上畫了個巴掌大的圈,“就從這兒開,這位置‘松花’最密,大概率能出彩。”
段景宏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張老實拿著砂紙,蘸著水輕輕打磨起來,石粉混著水往下淌,露出里面深灰色的石肉。
磨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張老實忽然“咦”了一聲,手里的動作慢了下來。
“怎么了?”段景宏趕緊問。
張老實沒說話,又換了把更細的砂紙,像撫摸嬰兒皮膚似的輕輕蹭著。
隨著石粉一點點落下,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綠色慢慢露了出來。
不是剛才透光看到的淺綠,是那種像雨后芭蕉葉的陽綠色,在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
“好家伙!”張老實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這是,帝王綠?”
段景宏的心“咚”地跳了一下,湊過去看,那綠色確實鮮亮,像塊凝固的翡翠,連邊緣的過渡都自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