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德的后心,一片冰涼。
窗外那道黑影,像一把無形的剃刀,貼著他的后頸刮了過去。
皇后?丞相?還是那個喜怒無常的公主?
他心里那個穿著囚服的小人兒,一屁股癱在地上,抱著腦袋瑟瑟發抖。“完了完了,直播間被封之前,還來了個超管巡視!”
他感覺自己就是個被扒光了衣服,扔在玻璃房里的試驗品。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都被不同角度的攝像頭記錄著。
柳媚兒的試探,像一盆滾油,澆在了他緊繃的神經上。
而窗外那道黑影,就是點燃滾油的火星。
防守,是等死。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落在那瓶“定神香”和桌上偽造的密信上。
眼神,從后怕,變成了孤注一擲的瘋狂。
“媽的。”他低聲罵了一句。
心里的小人兒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茍活”牌匾,從褲襠里掏出一把生銹的扳手,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既然都想看老子死,那總得選個最華麗的死法!”
“不把你們這戲臺子拆了,老子他媽的白穿越一回!”
……
天,亮了。
大婚之日。
當那身繁復華麗的國婿紅袍穿在身上時,韋德感覺自己像是被套上了一件獻祭給山神的祭品。
“提督大人,吉時快到了。”小太監在門外催促。
“知道了。”韋德的聲音異常平靜,“去,把內衛府詔獄的劉洵,帶到福陽門后面的雜物間。記住,讓他換身干凈的下人衣服。”
小太監一愣:“提督,這……”
“這是安保的一環。”韋德面無表情地解釋,“我懷疑有刺客會混在下人里,讓他去指認。懂了嗎?”
“懂……懂了!”小太監屁顛屁顛地跑了。
韋德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門而出。
陽光刺眼,他卻覺得渾身發冷。
福陽門后,雜物間。
灰塵與霉味交織。
換上了一身粗布衣的劉洵,眼神依舊像一匹餓狼。
“東西。”韋德開門見山。
劉洵從懷里掏出那把淬了“毒”的匕首。
“信呢?”
“靴子里。”
“蠢貨!”韋德低喝一聲,“誰會把最重要的東西藏在最容易被搜查的地方?”
劉洵一怔。
韋德從他手里拿過匕首,又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正是那瓶“定神香”的粉末。
他將油紙包塞進匕首的握柄縫隙里,用蠟封死。
“待會兒,你沖向李斯年,匕首會被人打掉。”韋德的聲音又快又急,“你會被人按在地上,就在那個時候,你要‘拼死’把這把匕首,扔向蠻族使臣的方向。”
“為什么?”劉洵不解。
“因為他們會撿起來。”韋德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蠻子不懂規矩,好奇心重。他們會打開握柄,看看里面藏著什么寶貝。”
他拍了拍劉洵的肩膀:“至于那封信,你根本不用帶。你只需要在被抓住的時候,聲嘶力竭地喊一句話就夠了。”
“什么話?”
“‘李斯年通敵!證據在我爹的密室里!’就這一句,給我用盡你這輩子最大的力氣喊出來!”
劉洵的眼睛瞬間亮了!
真信假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丞相府!
“高明!”他忍不住贊嘆。
“這不是高明,這是瘋狗戰術。”韋德冷冷道,“我就是那條瘋狗,而你,是咬人的獵犬。事成之后,你爹的案子,我翻。你的家產,我追。滾吧。”
劉洵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融入了來往的下人中。
韋德剛準備離開,一個冰冷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是影一。
昭陽公主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侍衛。
“有事?”韋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影一上下打量著他這身紅袍,眼神像在看一頭待宰的豬。
“公主殿下讓我給你帶句話。”
“……請講。”韋德感覺自己的后背又濕了。
影一的嘴唇,幾乎沒有動,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公主說,她喜歡干凈。”
韋德:“……”
“如果你今天要殺狗,”影一的目光,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不遠處丞相家眷所在的方向,“就用快刀。別讓血,濺到她的裙子上。”
說完,她轉身就走,像個幽靈,悄無聲息。
韋德愣在原地,足足三秒。
他心里那個拿著扳手的小人兒,手一哆嗦,扳手掉在了地上。
“我操……她知道了?”
不,她不是知道,她是猜到了。
她不在乎自己要干什么,她只在乎,別把她牽扯進去,別讓婚禮變得“不體面”。
這他媽的不是警告!
這是默許!
一種居高臨下的、帶著一絲看戲意味的……默許!
韋-德突然想笑。
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場荒誕的戲劇。所有人都想讓他死,但每個人又都給了他一把刀,想讓他去捅死別人。
“好,好啊……”他低聲笑著,走出了陰影。
……
吉時已到。
皇宮內外,萬眾矚目。
韋德騎在高頭大馬上,面帶微笑,接受著百官和萬民的“祝福”。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有嫉妒,有殺意。
他像一個萬眾矚目的小丑。
“看,那就是那個太監國婿!”
“嘖嘖,真是走了狗屎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