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德癱在地上,感覺自己像個被抽干了的皮囊。
他心里那個穿著囚服的小人兒,剛從昭陽公主的劍下撿回一條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看到一個身穿長春宮服飾的小太監,正滿臉堆笑地站在不遠處。
“韋提督,您受驚了。”小太監的聲音又尖又細,透著一股子諂媚,“我們娘娘差奴才來瞧瞧,沒想到……唉,公主殿下的脾氣,真是……”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韋德心里咯噔一下。
昭陽公主前腳剛走,柳媚兒的人后腳就到。這哪是巧合,這他媽是無縫銜接的劇本!
“貴妃娘娘有心了。”韋德掙扎著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瞬間又切換回了那個卑微恭順的太監模樣。
小太監從袖中取出一張燙金的請柬,香氣撲鼻。
“娘娘說,想請韋提督深夜到攬月亭一敘。”他將請柬遞上,壓低了聲音,“娘娘說,有法子,能解提督您的燃眉之急。”
韋德接過那張輕飄飄的請柬,卻感覺比李斯年給的密報還要沉。
解燃眉之急?
怕是想讓他直接被燒成灰吧。
……
深夜,攬月亭。
月色如水,亭子四周的紗幔被夜風吹得輕輕飄蕩,像美人的裙擺。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奇異的甜香,不是花香,倒像是某種女子閨房里的熏香,聞著就讓人心猿意馬。
柳媚兒就坐在亭子中央的石凳上。
她今天穿得極少,一身半透明的湖綠色薄紗長裙,玲瓏有致的身體在月光下若隱若現,雪白的香肩和一小片鎖骨,就那么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氣里。
她沒看韋德,只是自顧自地用一根玉簪,撥弄著香爐里即將燃盡的香料。
韋德心頭一跳,趕緊低下頭,噗通一聲跪下。
“奴才,參見貴妃娘娘。”
“起來吧。”柳媚兒的聲音,慵懶中帶著一絲魅惑,“在本宮這里,不用講那些虛禮。”
她抬起眼,一雙桃花眼水波流轉,仿佛能勾魂攝魄。
“坐。”她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凳。
韋德不敢,只是躬著身子,站在原地。
柳媚兒也不惱,輕笑一聲:“公主的下馬威,滋味如何?”
韋德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回娘娘,奴才……奴才差點就見不到您了。”
“呵呵……”柳媚兒笑得花枝亂顫,胸前那驚心動魄的弧度也跟著起伏,“她就是那個脾氣。她厭惡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尤其是父皇塞給她的。”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直勾勾地看著韋德。
“你以為,皇上把你賜給她,是恩典?”
韋德沒說話,心里的小人兒卻在瘋狂點頭:是催命符!
“那是把你們兩個,都推進了火坑。”柳媚兒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絲同情和誘惑,“一個不想嫁,一個……不敢娶。”
她緩緩起身,赤著玉足,踩在冰涼的石板上,一步步走到韋德面前。
那股甜膩的香氣,更加濃郁了。
“本宮,可以幫你。”
韋德猛地抬頭,眼中迸發出“希望”的光芒:“娘娘?”
“婚禮,不一定要舉行。”柳媚兒伸出一根涂著蔻丹的玉指,輕輕點在韋德的胸口,“比如……國婿在婚前,‘意外’受傷了呢?”
韋德的心臟,狠狠一抽。
只聽柳媚兒繼續說道:“婚禮前夜,你的府邸,會走水。”
“火光沖天,一片大亂。而你,為了搶救陛下的賞賜,‘不慎’被掉落的房梁,砸斷了腿。”
她的聲音,像毒蛇吐信,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你告訴本宮,一個瘸了腿的太監,還有什么資格,迎娶我大乾最尊貴的公主?”
這個計劃,聽起來天衣無縫!
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求生之路!
韋德的呼吸都急促了,他幾乎就要點頭答應。
但,就在這時,他腦中靈光一閃!
不對!
皇帝是什么人?他是個愛看熱鬧,又極度自負的瘋子!
自己要是真瘸了腿,他會怎么想?他只會覺得“朕的寶貝女婿真是忠心耿耿,為了朕的賞賜連命都不要了”,然后更加憐惜自己,下令全天下的名醫來給自己治腿!
婚禮最多延期,絕不可能取消!
而柳媚兒呢?她肯定會安排自己是第一個“發現”火情,并“奮不顧身”將自己從火場里救出來的人!
一個深夜出現在未來國婿府邸的貴妃?一個“救”了國婿的貴妃?
這戲碼要是傳出去……
皇帝會怎么想?皇后會怎么想?
皇帝會認為自己給他戴了綠帽子,皇后會認為自己背叛了“姐妹”情誼!
到時候,自己就不是死于欺君之罪了,而是死于私通宮闈!罪加一等!
好毒的計!
這女人,不是在幫自己,她是在用最溫柔的方式,遞給自己一把捅向自己心窩的刀!
想通了這一切,韋德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但他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更加狂喜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