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禮物，是給瑞德的。”

韓易彎下腰，在腳邊的紙袋里翻找了一陣，摸出了一副beatsstudiopro的黑色耳機。

跟瑞德脖子上掛著的那個，長得一模一樣。

“他已經有差不多五十副了。”麥迪遜撇撇嘴，“這小子沒事就買耳機，比我的耳機還多。”

“那是因為你又不創作任何自己的音樂，所以根本用不上耳機。”瑞德十分毒舌地回擊。

“說話小心點，我告……”

“這副不一樣。”韓易晃了晃手中的耳機，出聲制止了姐弟倆這場一觸即發的世界大戰，“這副是別人用過的。”

“準確地說，是dr.dre本人用過的。”

“what？！”

不只是麥迪遜和瑞德，就連羅伯特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千真萬確，我不會說dr.dre在制作哪張專輯的時候用到了這副耳機，因為……現實點兒，沒人會在制作專輯的時候用beats。”韓易豎起食指，頗為戲劇化地停頓了一下，“但是，它確實是dr.dre平時聽demo，或者到別的地方出差時最常使用的那副。除了耳機之外，我還專門找他給你寫了封信，作為證明。”

瑞德迫不及待地撕開韓易遞給他的，印有beatsbydre標志的黑色信封包裝，取出里面的信紙，攤開來仔細閱讀。

致瑞德――

別只當消費者，要當創造者。

繼續聆聽好音樂，直至輪到你去創作它們為止。

dre

“太帕耍敝父乖dr.dre流暢有力，極具辨識度的手寫體墨跡上滑過，瑞德興奮不已地從沙發上躥了起來，“太棒了，易，非常感謝你的禮物……我的天哪，這可能是我收到過的最牛逼的禮物了！”

“沒事兒，兄弟。”韓易站起身來，與瑞德擁抱了一下，充分展現出他對這個未成年男孩的尊重，“就像dre所說的那樣，如果這款耳機可以激勵你成為一名偉大的制作人，那么它就是被送給了對的人。”

“我會努力的……會努力的。”接過韓易手中的耳機，瑞德愛不釋手，讓他脖子上那副老情人變成了牛夫人，“天哪，簡直難以置信……我該怎么讓學校里的那些孩子們相信這實際上是dre以前用過的？”

“hello？”麥迪遜歪了歪腦袋，張開雙臂，沖瑞德揚聲喊道。

“咋了？”瑞德斜睨她一眼，不明就里。

“你有個姐姐，兩個月前剛登上公告牌排行榜榜首。”麥迪遜把兩只手掌按在胸口，瞪大眼睛，“而你擔心的，居然是學校里的孩子們不相信dre會把他的耳機送給你？”

“是啊。”瑞德幅度夸張地聳了聳肩，把嘴角的弧線往下拉得很低，“你是你，他是他，能一樣嗎？”

雖然嘴上不給姐姐留余地，但瑞德其實很清楚他姐姐目前的知名度有多高。

這么說吧，在學校里跟他走得稍微近一點的男生，有一多半都會旁敲側擊地問他很多關于麥迪遜的問題。平時出去玩的時候，也經常看似輕描淡寫地來一句：“城里剛開了一家超正點的披薩店，要不要去試試？對了，你姐姐回來了沒，把她也叫上唄”，或者“兄弟，我看網上有好多人罵你姐姐剛出的新歌。但我吧……我那天打開電臺不小心聽到了，覺得還行。嗯，你告訴她千萬別往心里去，現實里面還是有很多人支持她的”。

至于女生，那就更直接了。只要是在學校里跟瑞德搭話的女孩子，沒有一個不是來找他要麥迪遜的簽名、周邊或者聯系方式的。

瑞德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在杰里科高中――以他目前這副扮相――混成頗受歡迎的風云人物，主要得歸功于他這位正當紅的校友姐姐。

但這種事情，作為弟弟，那是打死都不能認的。

“平心而論，瑞德，現在可能有不少人在craigslist上，以一千美元的價格出售你姐姐戴過的耳機呢。”韓易熱心地幫麥迪遜找回面子。

“聽見沒，我可是……ew！”咂摸了一下感覺有點不對勁，麥迪遜嫌惡地皺起了眉頭。

“之前的事情了。”趙宥真安慰她，“你知道craigslist上冒充名人賣假貨的條目很多，跟你有關的都被我們舉報下架了。”

“下一個禮物，給羅伯特。”皮一下很開心的韓易樂呵呵地將視線轉移到了羅伯特身上，“羅伯特，我聽說你名下有一家壽司餐廳，而且你自己非常喜歡喝清酒。”

“沒錯，nisensushi，在康馬克那邊。”雖然已經知道是誰給韓易透露的這個信息，但羅伯特還是將問詢的眼神投向了麥迪遜，而麥迪遜則以挑挑眉毛的方式給予了確認，“而且……是的，我確實喜歡喝清酒。總的來說，我對于亞洲文化都很感興趣。”

“那太好了。”韓易笑吟吟地點點頭，將紙袋里最大最重的那個木盒子取了出來，“因為我今天送給你的，是一個你既可以自己使用，也可以擺放在餐廳里的小玩意。”

“這是什么？”

看著木盒上面“christie's”的燙金英文字母，羅伯特眉頭一緊。他的手在木盒側面摩挲了一陣，找到環扣之后，神情鄭重地將它解鎖，緩緩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東方韻味十足的方形瓷瓶。瓶身主體裝飾著多個形狀各異的嵌板，其中扇形的開光內，精細地描繪著優雅的江戶時代仕女，她們姿態從容，衣裙線條流暢，仿佛正低聲私語，訴說著那個時代的貴族生活。其他嵌板內則繪有栩栩如生的禽鳥、清幽的竹林與淡遠的山水，自然與人文詩意地交融，展現出一種和諧深邃的意境。釉色溫潤，透著歷經時光打磨后的柔光。

“真漂亮。”羅伯特感嘆道。

“這是一樽用來裝清酒的瓷瓶。”

韓易清楚羅伯特這句空泛的感嘆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這個瓶子看起來很精致，但不知道它具體有何功效、源自何處，需要有人幫這位“亞洲文化愛好者”解釋一下。

“江戶時代的文物，距今已經有三百多年歷史了。”

相比起他給幾個女孩子送禮物時的長篇大論，韓易這次的介紹可以說是相當極簡主義了。一方面是因為收禮的是個男人，雖然他是麥迪遜的父親，但畢竟也是個男人，過于詳盡地去描述為他挑選的圣誕禮物，只會讓人感覺有點怪怪的。男人之間送禮，把盒子一遞、東西一拆、肩膀一拍，那就齊活了。有什么情分那都是記在心里，等下一次回禮的時候再還。

至于另一方面嘛……

雖然這樽清酒瓷瓶確實是韓易從佳士得的內購部門買到的，但它的價格，真的很便宜。

750美元。

不要以為蘇富比或者佳士得就只有天價的昂貴藏品，其實絕大多數可供拍賣或者內購的物件，都是這種平價的小玩意兒。哪怕是三百多年前的歷史文物，茲要市場上流通量大，文物屬性不彰，升值潛力不足，價格就非常接地氣。

自打買下克里姆特的畫，和給四個女孩子的禮物之后，韓易最近一直在研究佳士得和蘇富比的商品清單。他發現，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佳士得與蘇富比跟第五大道的那些百貨公司其實相去不遠。只不過波道夫-古德曼或者內曼-馬庫斯賣的是時下流行的新品，而佳士得和蘇富比賣的是中古二手……或者上古二手而已。

閑的沒事就在官方網站上亂逛，看到中意的東西就下單，韓易感覺，把這兩家拍賣行當成淘寶和拼多多來用的，應該不止他一個人。

“天吶，三百年？”羅伯特驚呼。

這個時候，在佳士得和蘇富比購買禮物的優勢就凸顯出來了。給羅伯特-比爾這種自己擁有一家建筑公司、一家壽司餐廳和一輛保時捷911的長島中產階級送禮，在百貨公司的貨架上挑選的話，哪怕價格再翻一倍，估計也很難在他心里掀起任何波瀾，還不如直接送他一張購物卡。

但這樣一件承載著歷史、有著深厚文化底蘊的古董，即便價格不高，其獨特的故事性和稀缺性，卻能輕易打動他的心。

“是的，這樽瓷瓶的制成時間是十七世紀晚期至十八世紀早期。”韓易微笑頷首，“我認為它會成為你壽司店里一個很棒的故事講述者，想想看，用真正來自江戶時代的伊萬里清酒瓶為客人倒酒……任何坐在板前的食客，應該都會為這種儀式感而傾倒。”

“它絕對會是一個現象級的故事講述者，但這太貴重了，易，我不能接受。”羅伯特把盒子推回韓易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