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韓易也同樣切換回了中文。

“是呀。”趙宥真把腦袋放在韓易肩頭，安心地舒了口氣，“從素不相識，再到萍水相逢，而且是在跨越了整個美國的另一個海岸，躲也躲不開的萍水相逢。我不信教，但每次想起那一天，我就會情不自禁地覺得，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是k安排了這一切。k想讓我們遇見，k想讓我們在一起。”

“也許這就是真相呢。”

韓易的左手在半空中懸停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輕柔地覆在了宥真的脊背上。現在的他，已經完全相信，備忘錄里那個與他產生緊密而牢不可破的合作關系的未來巨星，必定就是趙宥真。除了她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這種產生合作關系的方式，確實緊密，也確實牢不可破。

“我們上一次……來過這間展廳沒有？”

為了讓趙宥真不再去思考有關神學的問題，也為了讓自己停止猜測備忘錄存在的終極意義，更為了抓住這個無比珍貴的夜晚，讓它永久地鐫刻在二人的記憶長卷里，韓易拍拍宥真，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

“好像沒有。”不舍地離開韓易的懷抱，宥真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上一次看完亞洲廳，我們就去吃飯了，應該根本沒有來過這一邊。”

“我記得也是。”韓易點點頭，“那我們就從這里逛起吧？”

“好。”

“要不要用語音向導？”

“不要。”宥真態度堅決地搖搖頭，從韓易手中收走兩臺設備，放進了自己的挎包里，“我要跟你說話。”

“行。”韓易看了一眼地圖，隨即牽起宥真的手，向博物館的西面走去，“這邊是162號展廳，叫‘萊昂-利維與謝爾比-懷特庭院’，是仿造羅馬帝國時期的別墅庭院修建的。”

“很壯觀呢。”

趙宥真踱至162號展廳中央，驀然抬頭，視線撞進高聳的玻璃穹頂之外那片深邃的夜空。她驚奇地發現，雖然紐約的璀璨燈火織就了一張光之網，讓夜空變得遙不可及，更令曼哈頓與觀星一詞絕緣。可就在這方與世隔絕的靜寂里，當她凝神仰望，竟發現穹頂之外，有繁星簇簇，正穿透整座都市，悄然為她閃爍。

“好美。”

“沒想到居然能在紐約看到星星，之前從來沒注意過。”順著宥真的視線向上看去，韓易心弦微動，隨后，他的視線逐漸下移，自趙宥真那被微光勾勒的側影間滑過，落進二人身旁，直徑九英尺的黑色大理石噴泉里。

“你看。”

循聲望來，宥真的瞳孔微微一縮。水是大自然最美的一面鏡子，此時此刻，噴泉里這汪流動的活水，倒映著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希臘與羅馬畫廊里的一切美好。秀美的愛奧尼石柱、形態各異的希臘化塑像，以及拱形穹頂能夠框柱的整片星空。

穹頂之外那片原本高遠的星辰，此刻仿佛被施了魔法，悉數墜入池底，在墨色底襯上化作無數細碎的鉆石，比在真實天幕中的它們顯得更加觸手可及，也更加密集璀璨。

水柱自中心悄然升起，又化作無數水滴優雅落下，在水面激起一圈圈的細微漣漪。正是這永不停息的律動，讓水底的星空徹底活了過來。星辰的倒影隨著波紋蕩漾、變形、破碎，又瞬間重組，仿佛不是凝固的光點，而是無數只擁有生命的微光螢火蟲，在水面之下無聲地旋舞、嬉戲，與鄰近的光點交織成一片流動的銀河。

“你看，有流星！”宥真指著水面，又驚又喜，不由地提高了聲調，清脆的呼聲在展廳內如水波般回蕩開來。

“哪兒呢？”

韓易皺起眉頭，仔細觀察，每一顆星星都像是流星，因為每一顆星星都被漣漪拉伸出了搖曳的光絲。

“就是那個！”

心緒澎湃的宥真沒來得及幫韓易找到水池里的流星，就迫不及待地抬起頭，重新望向夜空。

疑惑的韓易隨她一道仰起脖頸，竭盡全力在天上找尋那道理應無比明顯的銀線。可不管他如何努力，天幕里的繁星都沒有為他變更過軌跡，只是靜默地駐留在原處，與他對望，與他一起眨著迷茫的眼睛。

片刻之后，依舊迷惘的韓易收回視線，將它朝宥真投去，想要詢問后者看到的流星究竟在哪里，卻發現女孩兒已經雙手交握抵住了下巴，也合上了眼簾，嘴里正念念有詞。

霎時間，韓易的所有茫然都變成了釋然，然后化作嘴角勾起的一抹淺笑，散了開去。

原來，她只是想要許愿而已。

“謝謝你，男朋友。”

過了半晌，許了一個冗長心愿的宥真終于睜開了雙眸，對著夜空呼出一口可以看得見形狀的白氣，等它完全消弭于無形，才開口說道。

“你今天已經謝了我好多次了。”韓易重新牽起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再謝，可就見外了哈。”

“這一句謝謝，不是因為你今晚帶我來大都會。”宥真攥緊韓易的手，“這一句謝謝，是感謝你愿意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我們兩個……在一起的秘密。”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