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帕薩拉夸莊園,確實看起來豐富得多、有趣得多。
“這也是一個無奈的選擇。”馬蒂亞聳聳肩,“莊園建成的時間是1787年,那是意大利歷史上最云譎波詭的時期之一。反法同盟的愈演愈烈、法國大革命的余溫,和意大利獨立運動的陡然升級,讓未來的一切充滿了不確定性。伯爵和他的盧西尼家族是意大利反抗運動的幕后支持者,他和他的事業伙伴們要在這座莊園談的事情,絕對不能流入神圣羅馬帝國、普魯士、英國,特別是撒丁人的耳朵。”
馬蒂亞的回答十分謙遜,但韓易能看得出來,他原本有些內斂且頹唐的精神頭,一下便振奮了起來。
“沒錯。”
“是莊園六間客廳里比較小的一個,韓先生。”馬蒂亞指正道,“不過您說的很對,盧西尼家族的后人,確實以盧森堡為驕傲,和精神故鄉,特別是在它建國之后。”
“作為一名確實無疑的審美家,伯爵并不是一個愛炫耀的人,至少表面上不是這樣。他花重金聘請了當時米蘭城乃至整個北意大利地區最好的建筑師,瑞士人卡洛斯-費利斯-索威,來幫他完成帕薩拉夸莊園的設計。他是帕爾馬美術學院最優秀的畢業生之一,也是米蘭大教堂多年以來的首席建筑師,安吉索拉宮、博瓦拉宮和阿拉里維斯康蒂宮都出自他手。”
“但內部跟外部完全不是一個樣。”韓易環視四周,“到處都是古董和名畫……我不知道地板與墻面用的是什么木材,但絕不會是便宜貨。”
“但丁將他視為美德的典范,在《神曲》的《地獄篇》里甚至直接把他的真名記載了進去,倍加推崇,我想對于后世的我們來說,這便是他最大的成就了。”馬蒂亞-科倫比尼有條不紊地回答道,“而對于當時的世人,他的權柄,源自于其曾在公元前280年和278年兩度擔任羅馬共和國的執政官,跟摩羅西亞的皮洛士正面對抗。”
“引人入勝的軼事。”韓易微微頷首,“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剛才那間茶室里掛著盧森堡國旗了……那是個茶室,對嗎?”
“索威跟西蒙-坎托尼一道,被稱為倫巴第地區最偉大的新古典主義建筑師,如果讓他自由發揮的話,其實能炮制出比目前這座莊園經典得多的造型,但他的雇主另有想法。伯爵不想要奇特的建筑裝飾,只想要……一種深刻的精致與清醒。”
“外部設計是給全世界看的,內部裝潢是給自己用的。伯爵想要做的是蒙騙世人,而不是蒙騙自己。”
“比帕薩拉夸更……出挑,對嗎?”馬蒂亞微笑著詢問。
“在科莫湖地區,索威也留下了很多出類拔萃的作品,比如薩拉查別墅和斯卡基-卡米納蒂別墅……您看,這就是斯卡基-卡米納蒂別墅。”
說到這里,馬蒂亞指向主樓一層左翼,走廊展廳里,一幅掛在最顯眼位置的中世紀風格版畫。
宏偉的建筑規模,簡單的幾何架構,希臘式、多立克式、羅馬式的細節,對乳白色外墻的偏愛。總的來說,一種對繁復的洛可可風格的,古樸簡約的反擊,讓韓易眼前一亮。
購買它的意義,在韓易看來,已經遠遠超過了“收購一間奢華度假酒店”的單一維度。
“我很喜歡這種風格。”
“所以,莊園的主樓才會設計得如此樸實無華。”韓易很喜歡馬蒂亞-科倫比尼介紹帕薩拉夸莊園的方式,他的風格,比瑞恩-塞爾亨特這類職業地產經紀更討他的歡心。以歷史與人文為出發點,深刻剖析莊園的起源與設計構思的源頭,不僅讓他對帕薩拉夸過于簡單的外立面設計有了全新的認識,也讓他在無意識間,產生了一種想要擁有它的沖動。
“哇噢。”
“well……是,也不是。您知道,共和國有兩位執政官,在希臘前線率領軍隊作戰的不是他,而是布利烏斯-瓦萊里烏斯-拉埃維努斯。在執政的絕大部分時間里,蓋烏斯負責的領域是經濟、內政與民生。但同時我們也可以說,正是蓋烏斯對羅馬經濟的成功運作,才讓皮洛士的勝利如此苦澀。”
“您對盧西尼家族歷史的了解,真是令人欽佩。”一個個晦澀的羅馬人名從馬蒂亞嘴里飛出,這種信手拈來的知識掌握程度,毫不意外地得到了韓易的贊揚。
“正因如此,盧西尼家族非常敬仰他們的先祖,您可以在這座莊園里,看到各個時期的藝術家描繪蓋烏斯的畫作,每一幅都是盧西尼家族自掏腰包委托創作的。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一幅,由真蒂萊-達-法布里亞諾繪制而成,在福利尼奧特林奇宮的巨人廳有個同款,跟他掛在一起的,都是大西庇阿和馬克盧斯這類羅馬偉人。”
馬蒂亞-科倫比尼翻出手機相冊里保存的圖片,給韓易展示。
買下它,就是成為歷史的見證者、保護者,和傳承者。
原來,這座如今破敗衰落的莊園,竟然有如此豐富深厚的底蘊。
“韓先生,這就是帕薩拉夸真正的魅力所在。”
“在遠離公眾視線的地方,一場新古典主義的盛大演出已經持續了數百年。”
“這是一場,由喬康多-阿爾貝托利指揮的絕世匯演。”
個人很喜歡這章,以及接下來帕薩拉夸莊園的后續情節,希望你們也能喜歡
財富的傳承,不只是以貨幣和實物的形式,也是以歷史和人文的形式,我想這也是神豪文的核心吸引力之一,看財富如何塑造社會和國家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