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nopromises(上)
“ijustwannadiveinthewaterwithyou,
babywecan’tseethebottom.
it’ssoeasytofallforeachother,
i’mjusthopingwecatchoneanother……”
當韓易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一絲聲音地推開霍利奧克山大街437號車庫錄音室的正門時,貫耳入腦的,是一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此刻聽起來卻又如此陌生的流行舞曲。
之所以極為熟悉,是因為上一世這支單曲發行之后,韓易整整單曲循環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更重要的是,哪怕是如此高強度的播放頻率,也沒有消磨掉他對這首tropicalhouse的喜愛。
對于韓易來說,若是要排一個人生摯愛的曲目清單,它必然名列前茅。
從編曲、旋律到歌詞,它帶韓易進入的,是一段從未發生過,但卻在他腦海里排演了成百上千遍的夏日熱戀。
屬于青少年的、莽撞的、不計后果的、沒有承諾的熱戀。
《nopromises》。
而讓他感到異常陌生的原因,也非常簡單。
歌曲里的人聲,從黛米-洛瓦托,變成了此刻站在車庫中央的麥迪遜-比爾。
大多數專業錄音室會將控制臺跟錄音間隔開,以求讓人聲錄制在一個完全不受干擾的靜音環境中進行。但也有一部分錄音室,是像這樣由車庫或者類似的環境改建,很難再分割出另一間房。
霍利奧克山大街437號的車庫里,一排控制面板和工作臺電腦倚墻擺放,看起來井井有條、干凈爽利。而在靠近自動門的一側,架子鼓、電吉他、電貝斯、電子琴,以及那無數根錯綜復雜地交纏在一起,似乎永遠也沒辦法分開的黑色連接線自暴自棄地躺在那里。
就在這雜亂無章與井然有序的分界線中點,有兩只麥克風,一掛一立。掛著的那個,從天花板上垂下來,沒有防噴罩。立著的那個跟前者一樣,都是neumannu87,只不過配件齊全得多,也不會在空中飄來蕩去。
跟碧梨和菲尼亞斯在自家車庫里倒騰的錄音室挺像的。
韓易摸了摸墻面上的灰色隔音海綿,暗自想道。
錄音室里,cheatcodes的三名成員與lauv或坐或站,聚在控制臺前,認真地盯著電腦屏幕上不斷新增的人聲頻率,腦袋隨著鼓點節奏輕輕搖擺。麥迪遜-比爾則是站在車庫中央,鼻尖貼著防噴罩,全神貫注地進行錄制。
因此,第一個發現韓易進場的,還是倚在墻邊,雙手抱胸,與碧梨和菲尼亞斯站在一起,用心傾聽著麥迪遜聲音的趙宥真。
看到韓易的那一刻,趙宥真先是瞳孔微縮,唇瓣翕動。隨后,兩道淺淺的酒窩浮現在雙頰上,搭在右臂上的左手指尖翹起,上下擺動一回,用柔波萬頃的眼神跟他無聲地打了個招呼。
在任何與公事有關的場合,趙宥真都特別注意保持與韓易之間的距離、尺度和分寸。
別說漁人碼頭上那種快把自己融進去的擁抱了,就連互相遞咖啡杯時不經意間的指尖接觸,宥真都會格外留心周圍人的反應,生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測與誤會。
觀察到宥真肢體語的變化與視線的偏移,碧梨也把身體調整到同樣的角度,順著經理人注視的方向看了過去,隨即驚喜地瞪大眼睛,躡手躡腳地溜到韓易身前,給他來了個毫無淑女形象可的熊抱。跟在碧梨身后的菲尼亞斯,也用同樣的方式給越來越熟悉的老板問好。
這間只能同時停放兩輛轎車的車庫本就不大,經過隔音改造且堆滿設備之后更是略微顯得有些局促。有什么動靜,大家都能很快作出反應。
于是,歌曲再向前推進了四小節,還沒到build-up的部分,cheatcodes、lauv和麥迪遜-比爾便都從工作狀態中抽離出來,把目光投向了門邊的韓易。
cheatcodes和lauv的表情很簡單,就是禮節性的客套問候。而長島姑娘的表現,相比起來則要復雜得多。
麥迪遜先是露出了一個比此刻屋外的加州陽光還要耀眼的笑容,精心護理的潔白牙齒甚至在室內都能反光,原本為了找到聲音的發力點而捧在胸前交握的雙手舒展開來,元氣十足地朝韓易揮了揮。
雖然受到背景噪聲的影響,這一回的錄音只能成為廢稿,但身為歌手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堅持完成了自己的唱段,這才摘下耳機,雙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到韓易身邊。
待lauv與cheatcodes分別與他打過招呼,麥迪遜向韓易輕聲問了句好,左臂張開,環住對方的腰,把臉貼在了他胸口。
乍一看,麥迪遜-比爾的擁抱好像跟碧梨-艾利什的沒什么不同,都是美國姑娘們跟好友打招呼的正常尺度。但韓易能察覺到,更加用力的手臂,貼得更緊的臉頰,和明顯長一些的擁抱時間。
……以及她小狗一樣偷偷嗅味道的舉動。
事實上,麥迪遜之所以等到最后一個才跟韓易問好,就是為了能用這種方式多占有他一會兒。
跟趙宥真相同,麥迪遜也很注意在工作場合與私人生活之間劃下一道明確的界限。
但比宥真年輕四歲的麥蒂,沒那么游刃有余。
“thissong’sfire。”
韓易輕輕拍了拍麥迪遜的脊背,笑意吟吟地用眼神掃視了一遍這首歌的主創團隊,真心實意地夸贊道。
“我知道你們的合作會讓人眼前一亮,但想不到能如此驚艷。”
“噢,我們只是做了一點編曲工作而已,真正的英雄是這位……獨一無二的阿里。”
作為cheatcodes三名成員之一的凱文-福特把手搭在lauv的肩膀上。
“他是我見過最會寫流行旋律的人,沒有之一。”
2016年的lauv還沒有把頭發變成幾年之后那些狂放跳脫的顏色。現在的阿里-勒夫,用發泥抹著最簡單的undercut造型,厚重的眼袋,下垂的眼角和羞澀飄忽的笑容,讓他看起來與紐約絕大多數睡眠不足,靠藥物和酒精來湊的文藝男青年相去不遠。
“主要還是編曲和架構的功勞,我真的很喜歡cheatcodes的這種風格。”阿里-勒夫攤開手,對準麥迪遜-比爾,“還有我們的vocal,給了我很多啟發與靈感。”
“isuredid,didn'ti?”
聽到這句話,麥迪遜-比爾戀戀不舍地放開韓易,身子向后一轉,雙手叉腰,很是神氣且毫不客氣地接受了lauv的夸獎。
“認真的,這是我錄過的歌里讓我最愉悅的一首……易,我真不知道你是從哪里找到這么多天才的。”
“我也想跟他們合作……”
碧梨舉起手,大大咧咧地嚼著口香糖。
“如果我的歌沒那么喪的話。”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音樂太歡快了?”cheatcodes的蓬蓬頭成員特雷弗-達爾笑著接話。
“快樂到我皮膚都被扎得疼。”
碧梨充滿emo感的俏皮話在錄音室內引起了一陣哄笑,總是半睜半閉的雙眸和那頭凌亂蓬松的金發,再加上這個確實容易多愁善感的年紀,年少成名的碧梨-艾利什逐漸成為喪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把這股厭世勁兒留到歌里吧。”
韓易寵溺地摸摸碧梨的腦袋,他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太久,也肯定不會去對碧梨的情緒做任何引導和調試。連十五歲都不到的年紀,腦子里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太正常了,一會兒愛死了這個世界,一會兒恨極了自己,歐美青少年的內心就是這樣活躍而豐富。
更重要的是,這股旁人看來不太理解的喪勁兒,就是碧梨創作靈感的源泉,以及她成為巨星的x因素。
只要守好邊界,別讓她的emo傷害到自身就行。
“這首歌有定好名字嗎?”
韓易走到控制臺前,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工程文件,明知故問。
“定下來了。”特雷弗-達爾跟著走過來,點頭應道,“《nopromises》。”
“聽上去很棒,我很喜歡。”
韓易趕緊加了一把柴,免得他們突發靈感,改了個跟既定歷史不符的奇奇怪怪的名字。
“進度到哪里了?我看應該……錄得差不多了吧?”
“麥蒂的兩個主歌基本上完成了,但和聲還沒錄。有一些小細節要修改,然后再錄幾軌備用,到時候做替換。”
lauv俯下身子,滑動鼠標滾輪,把音軌拉小,給韓易看到全貌。
一共二十來軌,大約十五、六軌是編曲,一個亮起的主人聲軌飄在最上方,底部是長短不一的備用音軌。
“還有就是build-up部分的男聲還沒錄。”cheatcodes的最后一名成員馬修-拉塞爾補充道,“特雷弗先錄了一軌上去,但我們不太滿意。”
說到這里,馬修指指屏幕,示意凱文-福特按下播放鍵。
“ohnana,justbecareful,nana。
loveain'tsimple,nana。
promisemenopromis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