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輕聲嘆了口氣，他不想見到媽媽這種吞吞吐吐間，遲疑地表達自己對兒子思念和不舍的神情。不管在哪個時空看見，都會讓他心疼。
不過，他說的這句話，也許細節有些粉飾，但想要表達的情感卻是貨真價實。
hmg方興未艾，剛簽下這些在時光長河里注定會煥發璀璨光芒的天才音樂人，自然不可能就這樣甩手回國。別說三個月的時間，一周的空隙都擠不出來。
這次花六七天時間專門陪家人旅行的奢侈，應該要到圣誕節前后大家都關門歇業的時候才會再有了。
到時候再回去不遲。
“我曉得，我曉得。”
令嵐擺擺手，示意自己完全理解兒子的難處。隨即，她清了清嗓子，把話題轉移到一個沒那么令人難過的領域。
“見面禮小如她們喜歡不？”
“自己挑的，當然喜歡啦，你等會可以問問她們哈。先吃飯，媽，吃得差不多了她們也就起來了。”
韓易朝媽媽豎起大拇指，綻出一個萬事大吉的笑容，隨后便重新看向了whatsapp的對話框。
[忘了告訴你，昨天剛收到了預付款。]
[恭喜你，準備買什么車子？]
[付了個游艇的首付，還差四十萬。]
[至少你離沙灘近。]
[跟沙灘有什么關系？]
[把你拖進去埋掉的時候省力一些……畢竟我不怎么鍛煉。]
又是一陣捂著嘴也止不住的傻笑。細細想來，也沒那么幽默，但麥迪遜就是覺得好像跟韓易聊天比看edycentral的《救援高手》還令人捧腹。
[說認真的，你得早點回來，專輯的籌備會議要開始了，得等你來拿主意。]
[這是你的專輯，麥蒂，最終拿主意的人應該是你才對……我只負責對你的主意說不。]
麥迪遜沒有打字，只是發了個海綿寶寶手搓彩虹的表情包過來。
上面寫著兩個大詞：fuckoff。
韓易不甘示弱，回了一個同款海綿寶寶meme，只不過他的這張圖fuckoff字體更大更震撼一些。
[快去睡會兒，姑娘。我保證我會給你帶回來很多好歌，一直在忙這件事……六個小時后見。]
[我相信你(-)]
[四個小時后見。]
[xoxo]
麥蒂真是自己見過……最喜歡用顏文字的美國姑娘。
這上網沖浪的技能樹，好像越點越歪了。
還有……得找個機會讓她改掉這個每次聊天結束都要加個“xoxo”的習慣了。
“阿姨……”
就在韓易搖頭笑著把手機放回兜里的檔口，徐憶如那還沒睡飽而略顯沙啞，但卻不改甜膩本色的寶島口音響了起來。
穿著粉紅小熊睡衣的小如，看到正在埋頭對付班尼迪克蛋的令嵐，小嘴一癟，撒歡小狗似的直接撲了上來。
“太謝謝您啦！”
“哎、哎，乖孩子……”
香風撲了個滿懷，令嵐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看見小如背后好多只跳舞的小熊，這才露出慈祥的笑容，把手放在對方的背部。
“您真的是太客氣了啦，我跟阿姨都認識這么久了……要送也應該是我來送才對嘛。”
“哪有小輩子送禮的道理，這些都是大人該做的哈。”
摸了摸徐憶如的后腦勺，令嵐瞥了韓易一眼，發現自己的兒子正在給她做ok的手勢，前者立刻會意：
“昨天的禮物還滿意嗎？阿姨不知道你們現在年輕人的喜好，所以讓韓易帶你們自己去挑……不是阿姨不花心思哈。”
不花心思？
阿姨……
153萬美金，還要怎么才算花心思？
您再花心思，別的家長還活不活啦？
感嘆自己遇到了個絕世好婆婆的徐憶如把令嵐摟得更緊了。
“超級無敵喜歡，阿姨！就是真的太貴重了，我……我受之有愧。”
“那才幾個錢呀，小如，你有點夸張了哈。”
令嵐扶住女孩的肩頭，讓她正臉對著自己，隨后親昵地點了點女孩的鼻子。
在韓媽媽看來，如果是韓易自己刷銀行卡都能負擔的禮物，那確實不能劃在“太過貴重”的范疇內。
即使有全職工作，他的消費上限能到什么水準，令嵐自忖還是心里有數的。
于是，阿姨笑著說出了一句把小如嚇到翹尾巴的話。
“這次準備不周，下次阿姨親自帶你去買……你幫我好好督促韓易學習就行，他聽你的。”
親自帶我去買……
真的不用了，阿姨，我怕我心臟病發。
“好，阿姨，我肯定讓易易……韓易，好好學習！”
“乖孩子。”
令嵐寵溺地揉揉徐憶如的頭發，讓它變得蓬松了些許。依然被令嵐摟在懷里的徐憶如，抿著嘴，羞澀卻滿是希冀地看了韓易一眼，因為難為情而微微瞇起的雙眸里，帶著那種仿佛是在新婚丈夫面前跟婆婆撒嬌的小尷尬，還有美好生活正在眼前徐徐展開般的雀躍與幸福。
這姑娘……咱家要定啦。
看著眼神粘在韓易身上不挪窩的徐憶如，又瞄了一眼用無聲的微笑回應著的韓易，令嵐被發了一顆10克拉的大糖。
“阿姨，我先去洗漱喔，待會兒出來陪您吃早餐。”
“好，快去、快去。”
目送小如蹦蹦跳跳地回到臥室，令嵐意猶未盡地砸砸嘴，搖頭嘆息道。
“韓易啊，你看你……”
“阿姨。”
令嵐的話還沒說完，她口中“你看你”的那個主題對象就出現在了客廳里。
嚴格來說，還沒有完全踏入客廳。
趙宥真雙手扶著臥室的門框，半個身子探出來，怯生生地看著令嵐。那副再看多少次都會讓人一不小心就入神的臉龐上，已然是畫好了全妝。
這是首爾姑娘和臺北女孩在待人接物上的細微區別。
對于從小生長在韓國的趙宥真來說，哪怕下樓去便利店也要化妝，見家長那更是不能怠慢。
“宥真！”
令嵐是小如的顏粉沒錯……
但她也沒說過自己是唯粉啊。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對于宥真的顏值，令嵐也是滿意到沒話說。
“快過來一起吃飯！”
韓媽媽保持著慈祥的笑容，沖宥真招招手。
聽到令嵐的呼喚，趙宥真緊抿著嘴唇，朝餐桌的方向小碎步挪動過來，雙手把自己衛衣兩邊的下擺攥得緊緊。
然后，出乎韓易和令嵐意料的是，走到餐桌前的趙宥真，給她鞠了一個弧度對于現代華國人來說特別夸張的躬。
承襲了華國禮儀文化的韓國，自己又逆潮流地衍生出了更繁復瑣碎一些的文化。街上五十米開外碰到長輩都要小跑上去致禮，同坐一部電梯，先下去的話光揮手告別更會被認為是大不敬。
在這種氛圍下長大，從小就被各色長輩夸贊很懂禮儀，性格本身也不太外向的趙宥真，就算是在西方式的教育和生活環境中浸淫多年，也很難像徐憶如那樣用毫無距離感的親和力與長輩相處。
以最莊重的方式致謝，是宥真能夠想到對昨天以及這周所發生的一切表達感激的最好方法。
“哎喲、哎喲，乖乖……”
令嵐忙不迭地起身扶住趙宥真。長在紅旗下的這一輩，很難會對這種過度的尊敬泰然處之。
說句不太吉利的，在現在的華國，這種弧度的鞠躬禮，至多能在告別儀式上見到。
“謝謝您，令阿姨。”
饒是扶住手臂，也沒能阻止宥真埋下腦袋又鞠了個躬。
“謝謝您的照顧，宥真……銘感五內。”
這就是喜歡中華文化，總是研究古詩詞的弊端之一。用起成語，還是跟現代華國人的習慣有一定差別。
當然，這也是完全能夠理解的現象。這就跟華國人在美國問當地人“whereistheloo”，或者美國人聽到英國人把地鐵叫做tube時，總是相當震驚一個道理。
“這算什么照顧呀，乖乖。”
局促的趙宥真看得令嵐有些心疼，后者捧起女孩的臉，蹙起眉頭柔聲說道。
“該感謝你照顧我們家韓易才對，他笨手笨腳的，做事情又不仔細，經常丟三落四……”
“媽。”
韓易輕咳兩聲。
“你們交流感情，干嘛要傷害我的感情。”
“你還有感情可以傷害啊，榆木腦殼。”
令嵐揶揄了一句兒子，隨即又再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宥真光潔無暇的臉蛋。
“以后工作中，他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多包容，多指教。阿姨讓他好好跟你學習。”
“我……”
聽到令嵐的話，宥真的視線朝韓易飄過去，溫柔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我會加油，爭取可以幫到他。”
“乖孩子，抱一個。”
把宥真摟進懷里，令嵐可以清楚地聽到對方陡然加重的緊張呼吸。但沒過多久，全身放松下來的女孩，便發出了一個極其細微，但是卻被近在咫尺的令嵐清晰捕捉的小奶音。
就像小貓感覺舒適和愉悅的時候打的呼嚕一樣。
這姑娘，快可愛死我了。
被狠狠萌到的韓媽媽撫著趙宥真的背，刀刮似的眼神又在莫名其妙的韓易身上走了一轉。
凈給我出這些難題。
兩個都想要，怎么辦？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