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文漪戴好帷帽,叮囑了翠枝幾句,方才從容地下了馬車。
這輛馬車是她讓翠枝特意租來的,她貿然進入東宮,若是被外人瞧見,不知會招來多少閑碎語呢。
侍衛接過她遞過來的腰牌,臉色微變,都不曾檢查,就抬手放行讓她進去。
竇文漪握著那塊腰牌,心中納悶,這準太子妃的臉還不如這塊腰牌好用?
竇茗煙尚且不能在東宮暢行無阻,加之裴司堰在離宮對待她的態度,那是否也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見得有多親密?
進門以后,入目便是一大片宮殿,碧樹瓊林,雕欄畫棟,紅墻黃瓦,金碧輝煌。
領路的宮婢把她帶到偏殿一個清幽的房間,不一會便來了一個嬤嬤。
那嬤嬤扔過來一套宮裝,挑剔地打量著她的身段,又滿意地點了點頭,“以后進來,你就到這屋子更換衣服,待會你把那藥膳給殿下端到朝華殿去。”
竇文漪清澈的眸子全是疑惑,還來不及多問一句,那嬤嬤就關上房門直接退了出去。
腦海里驀地回想起裴司堰的話,她的身份是東宮的‘女史’,準確的說是會做藥膳的女史。
也不知道這東宮安插了多少眼線,給他診病解毒,還得借用一個身份來掩人耳目。
竇文漪迅速換好宮裝,端著木盤出去。
四下無人,她沿著綠蔭小道,反復折騰了好幾次后,她終于察覺自己迷路了。因長時間地捧著木盤,竇文漪手腳酸軟得厲害,剛想尋個石凳坐下,余光瞥見一道素雅的裙踞迎面而來。
竇文漪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東宮如此大,怎么還偏偏撞上了她?
她剛想轉身離開,腳下不知何時竟竄出一只通體雪白的長毛波斯貓,她擔心誤傷到它,只得倉促避讓。這一耽擱,眼看竇茗煙已快到跟前了,她只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交疊,磕頭行了一個十足十的大禮。
若是讓竇茗煙發現自己也在東宮,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大的亂子。
真是晦氣!
琥珀見那藥膳濺了幾滴在竇茗煙的裙擺上,瞬間變了臉色,“走路不長眼睛嗎,竟敢污了我們姑娘的裙子,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竇文漪渾身僵住,生怕她們發現端倪,啞著嗓子佯裝抽泣,“奴婢......知錯了。”
她一想到,日后都要給竇茗煙行禮,無端就生出一股恨意來。
四周無人,琥珀的氣焰頓時上來,“你是哪個宮的婢女?自己掌嘴!”
狗仗人勢的東西。
還真把這東宮當成自己家了嗎?
竇文漪緊掐著手心,強行把怒意壓了下去,沒有任何動作。
竇茗煙神情懨懨,不耐煩地出聲,“夠了,別惹事!”
琥珀恍然,才后知后覺這是東宮,稍有不慎就會落人口實,冷哼一聲,“滾!”
說罷,琥珀恭馴地跟在竇茗煙的身后朝另一側走去,“姑娘,我們還要繼續等嗎?”
“太子殿下公務繁忙,抽不開身,我自然要等!”竇茗煙聲音透著幽怨,就這樣回去,她怎么給竇伯昌交差?
兩人漸漸走遠,竇文漪方才起身,裴司堰根本沒空,連竇茗煙都沒見到人,那個嬤嬤怎么叫她送藥膳過去?
還不知道今天要耽誤多久。
竇文漪又瞥了一眼木盤上那碗殘羹,心尖顫了一下,她要是敢把這碗藥膳擺在裴司堰面前,估計他得把她撕了。
“站住——”一道女聲從身后的綠樹從中傳來。
竇文漪升起一股寒意,只覺得有一道寒芒停在背脊上,如芒在刺。
“你轉過身來!”孫掌事目光冷如刀刃,審視著她纖弱的背脊,總覺得她眼生得很。
她幾步繞過樹叢,厲聲訓叱,“沒規矩!你耳朵聾了嗎?”
竇文漪不情愿地停住腳步,緩緩轉了身去。
孫姑姑凝視著她那堪稱絕世的臉,還有那飽滿的胸脯和盈盈一握的腰肢,沒想到東宮還有這等絕色的女史。
恐怕又是個想爬床的賤婢,這些人啊,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孫姑姑陰陽怪氣道,“一個小小的宮婢,自以為長得有幾分姿色,有了伺候主子的機會,就忘了本分?給我掌嘴!”
還沒見到裴司堰,就有這么刁民想要害她?
這東宮氣場八成與她不合。
孫掌事掃了一眼她的宮裝和手中的托盤,眼底的狠戾一閃而過,“你不認識本姑姑?你在哪里當差?我執掌訓誡多年,從未見過你這樣不分尊卑的賤婢,掌嘴二十!怎么你還不動手?”
方才情況危急,她是擔心被竇茗煙識破身份,不得不選擇隱忍。
這個掌事姑姑倒是養得尊貴,不問緣由就想罰她?
竇文漪擱下木盤,抿了抿唇,“敢問姑姑,奴婢到底犯了什么錯?”
孫掌事早已按不捺住眼底的情緒,“方才那位可是這東宮未來的女主人,豈容你輕慢?”
哦,原來是替竇茗煙伸張正義。
準太子妃這個位置確實威風,一群蹙擁上趕著巴結,可是她不該拿著雞毛當令箭,拿她開刀啊!
行事如此跋扈無理,裴司堰都不管嗎?
竇文漪一字一句道,“可是,竇三姑娘都贖我無罪,你這會還偏要罰我,難道是對準太子妃不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