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御階下,對著龍椅一抱拳,臉上那點痞笑收得干干凈凈:
“皇祖父圣明。一點小風,借了點力。”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砸進死寂的大殿:“王輝那老狗,想當出頭鳥,孫兒就幫他一把。他挑的那條耗子道,七拐八繞,專撿流民帥扎堆的窮山惡水鉆。孫兒不過…提前給那些餓瘋了的狼崽子們吹了吹風。”
他頓了頓,環視一圈驚疑不定的目光,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吃什么:“風聲嘛,就說朝廷震怒,已派精銳先鋒大軍,要蕩平所有流民寨子,雞犬不留。而這‘先鋒大軍’…喏,正好就是王輝那浩浩蕩蕩帶著糧草輜重的肥羊。”
“啪!”漢王洛燼在后面狠狠一拍大腿,小眼睛放光,忍不住插嘴:“龜兒子的!妙啊!那群餓狼一聽朝廷要絕他們的根,又看見‘先鋒’帶著糧車路過家門口,那還不紅著眼撲上去撕肉?!”
洛珩點點頭,繼續道:“狗咬狗,一嘴毛。等他們撕咬得差不多了,血流夠了…我大靖各地馳援京畿的兵馬,也該到了。屆時,皇祖父一道旨意,大軍開過去,平叛、剿匪,畢其功于一役!省心,省力,還省糧餉!”
死寂。
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倒抽冷氣聲。
借叛軍之手剿匪?
再以平叛之名收拾殘局?
這算計…太毒!也太絕了!
靖武帝死死盯著洛珩,胸膛劇烈起伏,那張枯樹皮似的老臉,因極致的狂喜和震撼而扭曲著。
猛地,他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
“哈哈哈!好!好一個借刀殺人!好一個一石二鳥!洛珩!朕的麒麟兒!國之柱石!當賞!重重有賞!”
他大手一揮,唾沫星子都帶著亢奮:“傳旨!漢王世子洛珩,運籌帷幄,智挫叛匪,挽狂瀾于既倒!加封食邑五千戶!賜黃金三萬兩!明珠二十斛!授‘柱國大將軍’銜!總領此次平叛剿匪諸軍事宜!見旨如朕親臨!”
“謝皇祖父隆恩!”
洛珩躬身,聲音沉穩。
旁邊的太子洛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滴出血來,嫉妒和怨毒燒得他五臟俱焚。
洛珩直起身,卻沒退下,反而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雙手奉上:“皇祖父厚賞,孫兒愧領。然平叛剿匪,耗費錢糧甚巨。孫兒斗膽,再獻一物,或可為大軍添些助力。”
王德海小跑著下來接過冊子,呈給靖武帝。
皇帝翻開一看,臉色瞬間由狂喜轉為震怒!
那冊子上,是樵郡清丈司主事親筆所錄,并附有按了鮮紅指印的王家莊頭供詞。清清楚楚記載著:隋國公王洪,抗旨不遵!拒不配合清丈!指使家丁武力抗拒清田使丈量!更暗中轉移隱匿田契地冊!
“王洪!!!”靖武帝的咆哮如同驚雷炸響,他抓起那本冊子,狠狠砸向癱軟在地的老國公,“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親弟弟在前頭造.反!你在后頭抗旨!給朕拖后腿!你是嫌朕的刀不夠快,砍不下你王家這顆狗頭嗎?!”
那冊子砸在王洪花白的頭上,散落一地。
王洪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了,只剩下喉嚨里絕望的“嗬嗬”聲。
完了…全完了…洛珩這小畜生,是要把他王家連根拔起,挫骨揚灰啊!
滔天的恨意和恐懼瞬間吞噬了王洪。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住洛珩,里面翻涌的怨毒,如同淬了劇毒的蛇信。
洛珩迎上那目光,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冷冽到極致的弧度。
王老狗,利息…這才剛開始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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