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先生,馬場里來了一位小姐。”
馴馬師站在商落辭身邊,說道:“她說她想進馬場騎馬,問說可不可以?”
商落辭一直望著手里的發黃老照片,照片是他二十幾歲時和她一起拍的。
他悠遠的雙眼充滿了故事感,視線定格在照片里的女人臉上。
女人直視著鏡頭甜笑,眼底似有月華流轉,唇邊漾下的梨渦好像盛滿了煙雨江南。
青絲如瀑,柔軟的發絲垂在她纖薄的肩膀上,一縷長發偏離在她窈窕的身體之外,纏繞在他的白襯衣扣子上。
原本分開站著的兩個人因為這一縷纏繞的發絲,被連為一個整體,看起來宛如親密的戀人。
戀人……
他要是和她真是戀人,該有多好……
如果當年他再勇敢一點,是不是就不會錯過她?
有人說,人與人之間緣分未盡的時候,會用夢來還。
最近他老是會夢到她,夢里的她忽遠又忽近,他看不清她的臉,他渴望又著急的用手去拉她,在即將觸碰到她手的那一剎那,夢醒了。
多遺憾,即使在夢里,他也牽不到她的手。
即使他牽不到她的手,也沒有關系,只要她過的好好的,他站在暗無天日的陰影里,不去打擾她,遠遠的看她一眼,就好。
但這個愿望也沒辦法實現。
因為她死了。
她死了。
這個認知一遍一遍的從腦海里閃過,此時頭上烈陽高照,商落辭的一顆心卻如同墜入冰窟,疼的呼吸都痛。
“商先生,商先生,商先生……”
馴馬師見商落辭的手用力地抓著左胸口,著急問道:“商先生,你還好嗎?”
商落辭從躺椅上站起來,身形微晃,一手握著左胸口,一手緊緊抓住涼亭旁的木柱做支撐,背影孤寂。
他近五十歲的年紀,一生未娶,一直一個人生活。
“我需要去屋里休息一會兒。”
馴馬師去攙扶他的胳膊,“我扶您過去。”
商落辭:“不用,我自已可以。”
馴馬師朝著大門口處望了一眼,提醒說:“商先生,讓門口那位小姐進來嗎?”
商落辭:“跟她說聲抱歉,我現在不能招待她。”
馴馬師來到門口,將話轉述給賀雨棠。
垂落的睫毛剪下一縷黯然,往上掀起時,澄澈瞳孔已經被堅韌覆蓋。
“麻煩轉告商先生,明天我還來。”
當晚,賀雨棠便在馬場附近的酒店住下了。
第二天,她仍舊沒有見到商落辭。
第三天,也沒有。
第四天,還沒有。
第五天,亦沒有。
第六天,仍然沒有。
第七天,她等來了賀京州和周宴澤的電話,兩個人同時給她打過來。
賀雨棠接了其中一個電話,嗓音甜甜的:“喂,找我干什么呀?”
低低倦倦的聲音鉆進耳朵,極有質感,落在人的耳朵上激起又蘇又撩的共振,“查崗。”
賀雨棠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查的?”
周宴澤:“小姑娘整整一周夜不歸宿,擔心被壞人拐回家當媳婦。”
“我都多大年齡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拐走,欸——”
賀雨棠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你怎么知道我一周夜不歸宿?”
周宴澤:“猜我在哪里?”
賀雨棠:“我家?”
周宴澤:“猜對了,獎勵你陪我睡覺。
賀雨棠正坐在酒店的雙人床上,懷里抱著一個枕頭,身子往下俯了俯,臉上漾著羞赧的笑。
她眼眸流轉,澄澈雙眸露出一絲曖昧的瀲滟,撩撥地問他:“哥哥,你想和我睡哪種覺?”
周宴澤挑了挑眉,“你要這么問,我就必須得誠實的回答你,我想和你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種覺。”
作為一個有過那種經驗的人,賀雨棠的腦子里幾乎是立刻就浮現出了水乳交融的畫面。
“唔……”她把頭埋在枕頭里,掩飾自已過分紅燙的臉蛋,小小悶悶的聲音從枕頭里溢出來,“周宴澤,你別胡說。”
周宴澤手指扶額,“妹妹,這次不是你先開始撩的嗎。”
賀雨棠:“我先開始的怎么啦,我先開始的怎么啦,我先開始的怎么啦。”
一聲比一聲高亢,好像干了壞事被人點出來就急的跳腳的小貓咪。
“沒怎么,你做什么都對,”他醇烈的聲音灌滿了寵溺,喊她:“大、小、姐。”
“在和誰打電話?”后面忽然傳來聲音。
周宴澤回頭,看到賀京州站在身后,不知道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周宴澤從容的把問題推回去,“你覺得我在和誰打電話?”
賀京州看著他一臉的容光煥發,回說:“你在和你的初戀打電話。”
周宴澤頭往旁邊一歪,“對。”
賀京州看了看他的手機屏幕,說:“別打了。”
周宴澤:“怎么,你嫉妒我?”
賀京州:“沒那么閑心跟你開玩笑,我在擔心我妹妹。”
周宴澤:“你不是說,她跟你報備過了,她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賀京州:“剛才我給她打電話,她沒接,所以我才擔心。”
周宴澤:“我覺得,其實你不用擔心,她好好的。”
賀京州疑問道:“你為什么這么確定?”
當然是因為他正在和她打電話。
周宴澤回說:“我會神機妙算,不行?”
“懶得和你掰扯,”賀京州拿出手機,再一次撥打賀雨棠的電話,禮貌但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機械女聲響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賀京州怔神低喃,“她在和誰打電話?”
周宴澤舉著一直沒掛斷的手機說:“這誰知道。”
賀京州滿臉愁容地說:“我覺得我妹妹可能遇到了不測,比如遭遇了車禍。”
周宴澤冷冷朝他掃過去,“我覺得你個烏鴉嘴欠抽。”
賀京州朝周宴澤望過去,眼睛里都是擔憂,“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在擔心我妹妹遇到不測。”
周宴澤的良心雖然不多,但還有點,安慰他說:“賀京州,你真的不用擔心,棠棠她沒缺胳膊沒少腿兒,挺好的。”
他不安慰還好,他一安慰,賀京州更是擔心賀雨棠缺胳膊少腿兒。
周宴澤的電話被掛斷,賀京州的手機響起來,“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