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娟冷著臉,沒有理會李保喜,往前走了兩步,朝著床上的代蘭亭看了過去。
見代蘭亭真不好了,洪娟臉上露出怒意,“你們這里這么多人,就沒一個懂事的嗎?要不是三嬸子過來告訴我,你們是不是要讓老太太死在我家啊?
我這房子只是租給你們,可沒賣給你們,多晦氣啊?要死在我屋里了,以后我還怎么租怎么賣啊?趕緊的,趁著還有一口氣,趕緊給我抬出去。”
這話一出來,黑呆和瘦桿都怒了。
瘦桿扯著嗓子喊道,“放你娘的屁,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黑呆現在做生意已經圓滑多了,但語氣也不好,“洪娟嬸子,大家都是認識的人,你沒必要這樣吧,這都八十年代了,你還弄封建迷信這一套。”
張榮英也跟著道,“是啊,人家祖孫也沒差你一分錢,現在老人都這個樣子了,要這點情面都不留,那才是真“晦氣呢”,誰都有這一天,你們就讓人安穩點,房子到時候給您弄的干干凈凈,或者你要不愿意,我們家秋平也可以出錢買下來。”
話雖這么說,但張榮英這話說的挺沒底氣的。
因為現在這年代,確實挺多人在意這個。
果然,洪娟嬸帶來的大兒子聲音洪亮道,“我們不留情面,你上外面打聽打聽,誰家房子愿意讓外人發喪?
你那么講情面,你倒是拉到你家死去啊!還買下來,行啊,五千塊,來,拿現金,錢拿了我們就走。”
黑呆聽對方張口閉口死,而床上代奶奶還聽的清清楚楚,紅著眼上去沖著對方就是一拳頭,“畜生,老子打死你!”
對方吃了一拳揚起手臂就反擊,瘦桿嚇了一大跳,黑呆去年才做了大手術,這可不能挨打,趕緊一個轉身用背擋住了拳頭。
咚的一聲,瘦的麻桿似的瘦桿嗷的一聲就抓著黑呆手臂,朝著地面滑跪了下去。
張榮英趕緊上前扯著對方朝著前面一甩,“你們要死啊?這個時候鬧上門還打人,你們不要欺人太甚了,還五千塊,趁火打劫也沒你們這么打的,你們這房子也就兩千多,秋平可不是好欺負的。”
洪娟母子仨一聽秋平的名字,眼里閃過忌憚。
床上的代蘭亭胸口微微起伏,嘴里小聲喊著,“冬梅......我們走......媽沒事.....”
她無所謂,不就是死外面嗎。
確實不應該臟了人家的房子,反正死了就不知道了,隨便在路邊支個棚子就行了。
可冬梅受不住了,她從金枝懷里站起來,往前兩步就跪在洪娟嬸面前,哭著哀求道,“洪娟嬸,我求你了,嗚嗚嗚,我們在這住這么多年了,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你不要讓我媽到這時候還不安生,別讓我媽這個時候還不能回家~”
說著,冬梅咚咚咚三個頭就磕在了地上,聲音清脆,額頭瞬間紅了。
黑呆幾人瞬間紅了眼睛,趕緊上去扯冬梅。
洪娟嬸往旁邊避開冬梅磕頭,嘴里喊道,“你們別為難我,我也一大家子,我要讓你們留在這里,我家當家的回來得打死我,而且我家老二還沒說媳婦呢,這房子到時候還得給新媳婦住。”
張榮英也去扯地上的冬梅,“你起來,別說了,上我老家去,我家我能做主。”
這個時候代蘭亭最重要,不是講道理火拼的時候。
床上的代蘭亭雖然沒力氣了,但她還清醒的,一滴渾濁的淚從她眼角緩緩流下。
她難過的是,她努力了一輩子沒讓孫子過好,把閨女生出來,卻讓她受了這么多年的苦,臨死了還要拖累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