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征用的倉庫里,彌漫著塵土、機油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邊境的夜風從破損的窗縫里鉆進來,帶著荒原的寒意,吹得頭頂上唯一一盞大瓦數燈泡微微搖晃,光線也隨之明滅不定,在水泥地上投下扭曲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
刀疤臉被反銬在一張沉重的鐵椅上,椅子腿焊死在地面。他低垂著頭,粗重的喘息聲在空曠的倉庫里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深處扯動的、漏風似的嗬嗬聲。塌陷的鼻梁骨讓他的臉像一團被踩爛后又風干的泥,凝固的血塊和灰土混合著黏在猙獰的疤痕上,一只眼睛腫得只剩下一條細縫。他赤裸的上身布滿青紫色的淤傷和擦痕,最顯眼的是肋骨下方那片深紫——林默那一記膝撞留下的印記。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那片傷處,帶來針扎般的劇痛。
林默站在陰影里,距離刀疤臉大約五步遠。他沒有看刀疤臉,目光落在旁邊小桌上那臺平板電腦漆黑的屏幕上。哈桑和老周站在他身側稍后的位置,兩人都沉默著,目光銳利地鎖在刀疤臉身上,像兩頭等待獵物露出破綻的猛獸。空氣凝滯得如同膠水,只有刀疤臉粗重痛苦的喘息在撕扯著這片死寂。
哈桑向前半步,聲音低沉卻極具穿透力:“刀疤臉,真名吳振彪。你替龍坤掌管黑礁園區懲戒部四年零七個月。園區里每一個被打斷的骨頭,每一具被拖去西坡的尸體,都是經你手,或者由你下令。”
他的語氣像在陳述一份冰冷的檔案,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打在刀疤臉扭曲的神經上,“現在,園區沒了,你主子龍坤自身難保,跑得比兔子還快。你猜,他會不會回頭來撈你這條斷了腿的狗?”
刀疤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那只勉強能睜開的獨眼里,血絲密布,屈辱和憤怒在渾濁的眼球里翻騰,卻死死咬著牙關,喉嚨里滾動著模糊的咕嚕聲,像困獸瀕死的低吼,沒有吐出一個字。
林默終于動了。他緩緩走到小桌前,拿起平板電腦,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動幾下。然后,他轉身,一步步走到刀疤臉面前。沒有激烈的質問,沒有憤怒的咆哮,林默的臉上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平靜得讓刀疤臉心底那點虛張聲勢的兇狠,像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滋生出一種更原始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