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鏡中見楊凡臉上漲得通紅,輕笑道:“楊先生何必氣惱,自來姐愛鈔,哥愛俏。咱們當壚賣酒,青樓賣笑,自是為了銀錢,楊先生雖然是出色的人物,沒錢卻也寸步難行!”她揚起手中的畫筆,指一指龍二,道:“是這位龍二先生出了五百兩白銀,要奴家居中牽線,見楊先生一面!”
龍二點點頭,一副很誠懇的樣子,道:“楊先生殺了我們山寨的十余名弟兄,我卻花了五百兩銀子請楚姑娘陪楊先生春宵一度!只為在下有一事不明,請楊先生教我!”
那龍二在楊凡并不說話,道:“那晚咱們青龍山的兄弟下山發財,不想卻劫了前來上任的董縣令。按說咱們做好漢的,自來不愿直接與官府為敵,無奈殺都殺了好多人,正所謂一不做二不休。那董縣令給咱們山上弟兄剝光了,跪在寒風中簌簌發抖,眼看便要做了刀下之鬼,是楊先生神威大展,殺了我青龍山十余名兄弟,救了縣令。按說這是天大的功勞,咱們在山寨中暗自猜測,這清水縣中好容易出現了這樣一位大大的英雄,只怕早已給捧上了天了,誰知過了幾天,探子下山打探,于楊先生大名一無所知,卻又打探出一樁怪事!”
他抬頭望了望楊凡,又繼續道:“那探子回來稟告,說清水縣中到處傳揚,說那董縣令是個儒將,十分的了得!當日是他率領衙役們與我青龍山的好漢惡斗!”
他向楊凡一拱手,道:“這其中有什么蹊蹺?還請楊先生教我!”
楊凡弄不清這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也不去理他,只是冷冷哼了一聲,低頭望著杯中酒。
龍二低聲道:“既然楊先生不肯賜教,在下只好以小人之心度一下君子之腹了,若是說錯了,楊先生莫笑!”他拍拍肚皮,道:“依在下看來,那董縣令雖是個膽小如鼠的,卻也不是個愚笨之人,知道自己這一副丑態若是給人知曉,只怕名聲受損不小,而恰好楊先生又是他手下一個小小衙役。若是暗中命令楊先生替他遮掩一二,想必楊先生不敢拒絕,況且他又是楊先生的頂頭上司,既然欠了楊先生的人情,要還自然有的是法子!楊先生為自己前途計較,倒也不算吃虧!”他瞇了一雙小眼,望向楊凡,緩緩道:“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楊凡越聽越是心驚,這龍二只不過是猜一猜,卻事事俱準,這水平可比什么羅半仙強得太多了,楊凡心中驚疑,面上卻不露聲色,淡淡道:“就算龍二先生說的沒錯,又待如何?”
龍二笑道:“其實是真是假也沒什么,就算那晚真的是董縣令率領眾衙役們打退了我青龍山的弟兄也沒什么!”
他見楊凡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迷惑,微笑道:“楚姑娘人情練達,想必明白其中道理!”
楚蝶娘回眸一笑,伸出半截春耦般的玉臂撩了撩青絲,道:“其實也沒什么難懂!不管是誰殺了青龍山的好漢,其實都沒什么打緊!人死不能復生,重要的永遠是那些活著的人!”
她臉上依舊帶著迷人的笑容,可是她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讓楊凡打心底覺得冷。
楚蝶娘道:“現在縣太爺率領眾衙役浴血擊退山賊的故事傳遍了大街小巷,不要說咱們清水縣,便是州府里也多有耳聞。人們無不交口稱贊這位能文能武的大老爺是位干才!”
她瞧了一眼楊凡,又道:“若是此時出現流,說那什么縣太爺率領眾衙役擊退山賊乃是謊話,真相卻是勇武衙役勇救窩囊廢縣太爺,楊先生,你說會怎么樣?”
龍二嘆息道:“在下心中實在為楊先生捏了一把汗啊!”
楊凡聽得冷汗涔涔而下,心知若是真有這種流出現,只怕董縣令第一個便容不得自己。自己這快班副班頭的位子還沒坐熱倒也罷了,弄不好還要吃上一刀,那可未免太虧!
楊凡想到此處,心中那一股前世屌絲的習氣不覺又泛了上來,只想屈膝跪倒,求這龍二高抬貴手,可是他已經做了一世的屌絲,這輩子剛剛有起色,要他放棄實在是心有不甘。
他面上雖裝得波瀾不驚,實則內心中卻左右為難。正在此時,忽然想起老道胡嗔的話語:“人間便是賭場,若不下注,這一生都是看客!”想到這里,楊凡下定決心,要搏上一搏!
他冷笑兩聲道:“龍二先生所猜無一不中,楚姑娘所雖是揣測,卻也在情理之中!”他站起身來,拂拂袖子,道:“既然如此,不知二位還等些什么?只管將這消息放出去便了!”
他一拱手,傲然道:“在下還有些瑣事要辦,二位若是沒什么吩咐,這便告辭了!”三兩下穿上衣服,轉身就走!
龍二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楚蝶娘的眼神中也第一次有了驚詫,他們這一個圈套實在準備了很久,任何的可能都考慮到了。在他們眼里,楊凡只是一只茫然無知走進陷阱的羔羊。當羔羊發現自己身在陷阱之中時,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的。
龍二和楚蝶娘一直都很喜歡看別人臉上那種絕望的表情。他們已經做好準備,等著看楊凡絕望地表演出各種各樣的戲碼給他們看,而他們則看著楊凡在一番虛張聲勢后跪倒求饒。
他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楊凡真的有轉身就走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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