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池見陛下一身冷肅的氣息,心想剛剛姜姑娘要離開,是陛下默許了,他才放姜姑娘走的。
陛下應不是為了這事吧?
裴池斂神道:“稟陛下,從抓獲的亂黨身上搜到了一張皇城布局圖,還有一個假的玉璽。”
說完便將這兩物呈了上來。
蕭懷衍瞥了一眼,冷笑道,“大張旗鼓就是為了送這些死物出去?太欲蓋彌彰了,恐怕是個障眼法。繼續給朕查。”
在場之人都將陛下的話在腦過了幾遍,不是死物,難不成是個活物?
裴池自然領命。
他想到一事,不敢有所隱瞞,便也說了出來,“陛下。微臣在抓捕亂黨之時,鎮國公世子薛靖霖那邊出了點小狀況。他因救了安陽公主受了點傷,被安陽公主安置在馬車里。當時安陽公主讓仆人駕著馬車要去找大夫,呵斥了要搜查的錦衣衛。微臣過去安陽公主才肯打開了馬車門,原來鎮國公世子在里面。”
“還真是巧了。”蕭懷衍似笑非笑。
“既然救了安陽,那便派個太醫去看看。薛世子這三番兩次的受血光之災,可得好好靜養才是。”
顧院判連忙應下。
蕭懷衍回到宮,李福伺候他將衣裳脫下,里衣被血水滲透,將粘合在一起的衣服扯開時,李福倒吸一口涼氣,看著都疼。
陛下卻連吭都沒吭一聲。
顧院判將燒傷之處清理了一遍,看到被燈架砸出的暗傷,他搖著頭道:“陛下不該耽擱時辰的,這些傷要是早些處理便好了。”
蕭懷衍對于疼痛有些麻木,他在云州上了那么多次戰場,受了數不盡的傷,這點傷于他來說都是小事。
蕭懷衍淡淡道:“無妨,上藥吧。”
顧院判仔細地將藥涂上,為其包扎好傷口。
他離開時對李福交代道:“陛下之前風寒本就還沒好全,這又是遭內傷又是燒傷極容易引發高燒,就是鐵打的人也會遭不住的,你晚上注意些。”
李福連連點頭,“顧院判放心吧。”
李福看著龍床上躺下的人,心里很是不解,陛下分明還是在意姜姑娘的,只要他一句話,便是姜姑娘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進宮。
何必呢……
李福實在是不懂,那姜姑娘到底在想什么,陛下待她那么好,怎么就不愿了呢。
蕭懷衍閉著眼睛,他有預感又會陷入那夢境之。
起先一團黑暗,他聽到那嬌柔的聲音,“李公公,陛下睡下多久了?”
“陛下的風寒好些了沒?”
“我能待在這兒陪會陛下嗎?”
一句比一句要輕,像是怕被拒絕。
他聞到了熟悉的馨香,說話的人在床邊坐了下來。
一股清風往他襲來,蕭懷衍反射性的抬手扣住。
只聽到一聲吃痛地低呼。
蕭懷衍睜開眼睛,他看到姜蜜穿著半臂蜜色襦裙,面露憂色,眼帶著點怯意,“陛下,是臣妾驚擾到您了嗎?”
蕭懷衍沒有說話,只盯著她看。
姜蜜臉薄被瞧著紅了臉,她移開眼道:“李公公囑咐臣妾要勸陛下趁熱喝藥。這藥放了一會了,陛下這會喝剛剛好。”
蕭懷衍順著的她的目光,看到不遠處那碗藥,他不為所動。
他依然抓著姜蜜的手腕不放。
姜蜜窘迫地低語,“李公公總說陛下不肯喝要,莫不是陛下怕苦?”
蕭懷衍不語,看著她不經意露出的緊張。
而姜蜜似是慌了,她低下頭,有些懊惱,請罪道:“臣妾失,是臣妾僭越了。”
蕭懷衍見她頭越來越低,不安極了。
他松開了她手,道:“把藥端過來。”
不過是一句話,便讓她那不安的情緒褪去了。
蕭懷衍看著姜蜜把藥端了過來,他看著她纖細的手指,改變了主意,“你來喂藥。”
姜蜜露出意外之色,櫻色的紅唇淺笑,她用勺子攪動這湯藥,將藥汁遞過去。
一勺一勺的藥喝下去,依然是這么難喝,蕭懷衍直皺眉。
不過,他抬眼看著給喂藥的人,倒也能忍下來。
一碗藥盡,姜蜜站起來要離開了,蕭懷衍再伸手一拉,卻拉了個空。
那道身影離得越來越遠,濃濃地白霧將她淹沒。
蕭懷衍再次睜開眼。
空蕩蕩的寢殿,滿屋的苦澀藥味。
身旁更是空無一人。
蕭懷衍看著床頂,神色有些恍惚。
……
姜蜜從醫館出來帶著姜容上了馬車,來接她的嬤嬤是蘇氏的人。
姜蜜告訴她,她和姜容被擠散在醫館遇上了,隱去了蕭懷衍那一段。
那嬤嬤心有余悸,“幸好三姑娘和四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平平安安。”
姜蜜問道:“大堂哥和宛姐姐她們呢?”
嬤嬤道:“老奴出來接姑娘的時候,剛好聽聞大公子他們都平安歸家了。家派著家丁和仆婦都在找三姑娘和四姑娘。還好三姑娘您派人送了信過來。”
姜蜜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氣。
當姜蜜和姜容回到承恩侯府,正廳里大房二房的人都在等著。
姜蜜和姜容一道進去,姜家人看到兩人平安無事才安心下來。
蘇氏摟著姜容在詢問,姜宛拉著姜蜜到一旁,道:“你被擠散后,他讓人先送薛姑娘回鎮國公府,一直在找你。后來我們這邊收到了你的信,便讓人去找他報平安。這是鎮國公府送來的平安信。經過這一遭往后這種熱鬧可不敢再湊了,誰知道會不會崩出個亂黨來。”
姜蜜點了點頭。幸好都沒出什么事。
姜蜜回到沅芷院,她一身疲倦。
秋玉為她脫下披風時,驚訝地道:“咦,這里怎么被火撩了個洞。”
姜蜜看過去,是有一處被火燒到痕跡。
應是那燃著火的燈
架砸下來時被燒到的。
短短的那么一瞬間就被蕭懷衍攬到了懷里,她的披風只被火星撩了個洞。當時火勢那么快,她根本來不及躲避。
姜蜜出神了片刻,吩咐秋玉把這披風先收起來。
姜蜜在床上輾轉到深夜都未睡著,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一片的火光。
姜蜜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抬手時看到手腕處殘留著兩個發紅的指印。
她微微嘆息一聲。
后半夜,姜蜜迷迷糊糊之睡了過去。
她似乎聽到有人請安的聲音。
“給柔妃娘娘請安,我家主子剛喝了藥才睡下。”
“這么不湊巧?不過本宮聽聞姜嬪妹妹病了便來探望,既然到了,還是進去瞧瞧她。”
姜蜜睜開惺忪的雙眼,便看到一身月白長裙的柔妃的到了眼前。
柔妃長得就跟她人名一樣柔美,她坐于床前,安慰道:“姜嬪妹妹,可好些了?”
姜蜜有些無力,卻點了點頭。
柔妃道:“你伯父和堂兄的事情本宮都聽說了,陛下向來寬厚,便是罰也罰得不會太重的。只是你伯父和堂兄牽扯進了科舉受賄一事,不管是成沒成,這都沒法通融。那等主犯都被陛下殺了頭,你伯父只是被貶,堂兄不能再參加科舉,這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你便莫要多想了。”
秋玉跪了下來,“柔妃娘娘,求求您別說了,我家主子還不知道這些。我家主子還病著呢。”
柔妃驚訝掩住唇,有些歉意地道:“姜嬪妹妹,你竟還不知嗎?都怪我!是我一時性急了,怕你會怨陛下,便想著來勸勸你。唉,都怪我。姜嬪妹妹,你別多想,姜家日后會好起來的。你不是還有一幼弟嗎?總還是有希望的。”
姜蜜捂著帕子猛地咳了起來,她看向秋玉,“柔妃娘娘說的可是真的?”
秋玉無法在隱瞞,只好點了點頭。
柔妃又道:“姜嬪妹妹,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如今邊關云州那邊外族蠢蠢欲動開戰在即,逆黨又在江南起義了,皇上的心思都在前朝,沒空管其他的。至于你父親的事情,皇上也都只是斥責一番罰了俸祿。所以啊,你可別又去求情了。”
姜蜜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咳嗽,又復發了,她父親又是怎么了?
柔妃同情的看著姜蜜,晃晃手腕上新的金鑲玉鈴鐺鐲子,她俯身替姜蜜蓋好被褥,壓低聲音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姜嬪妹妹,你可要好自為之。”
說完柔妃甩著手上的鐲子便帶著人離開。
姜蜜嗚咽的哭出聲,家之事積壓在她心里,姑母要她進宮看顧家族,她連自己父親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伯府和大堂哥的處置已經出來了。
柔妃手的金鑲玉鈴鐺鐲,跟蕭懷衍戴在腳踝上的金鑲玉鈴鐺幾乎一樣,柔妃是向她在炫耀,她那么的討蕭懷衍歡心,迎合他,卻什么都不是。
她傾盡了所有的去愛一個人,而帝王的心最是無情難測。
姜蜜醒過來時,淚水沾濕了衣襟她蜷縮成一團,前世太苦太痛,這輩子她不敢了。
翌日,姜蜜給薛寧珠修書一封,問問她的情況,在給她的信里亦給薛世子寫了一封,謝謝他昨日還一直在找她,告訴他她也平安。
姜蜜寫好后就讓人給送去鎮國公府。
過了晌午,姜蜜拿著繡活在做,綿綿躺在她腿上撒嬌,倒很是愜意。
在姜蜜沉浸時,有腳步聲走了進來。
姜蜜抬起頭一看,有些驚訝卻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她手的繡針沒有放下,依然在繡著手的那簇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