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霞塘村。
張恪聽完王大丫的回報后,撓了撓頭,也是犯難了。在正式的進入西南地界后,對他們來說,最大的麻煩,就是常常找不到足夠的水。他們兩萬多人馬,每天還是需要用掉不少水的。一天不吃飯,堅持一下也就過去了。可要是一天不喝水,那真就是個巨大的折磨了。雖然說“民以食為天”,但水卻是“生命之源”,渴甚至是比餓更加難以忍受的生理體驗。現代社會,有些人為了減肥,選擇少吃或者不吃東西,也就是所謂的辟谷。可是他們可以不吃東西,但卻絕對不能不喝水的。不喝水那就不是在減肥,而是減壽了。
聽到王大丫說,這些人是來村里面找水的,老者的臉立即就塌下來了,可是卻又不敢說什么。正自心中忐忑絕望時,卻聽那年輕人道:“告訴他們,村里面那幾口老井里的水,都是鄉親們的救命水,誰都不準動。讓他們都去別的地方找找,違者軍法處治。”
老者聞一愣,呆呆地看向那個年輕人,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其實,這半年以來,并不只張恪他們這一撥人來過霞塘村。這里頭有來乞討的,有來搶東西的,甚至也有過來拉壯丁的。好在,如今還堅守在村里的人早就把僅存的一點糧食都給藏嚴實了,那些人又見村里面的確是只剩下些孤寡老幼了,看起來也真的已經是半死不活了,基本上便也不會去過多的為難,很快便離去了。而如今,外面有人正在聚眾作亂的事兒,他們也都是聽說了的,這也是整個村子,家家戶戶大部分時間都大門緊閉的另一個主要原因。這個心態,大抵便是:反正惹不起,還是躲著點好。
不過,這中間,總難免還是會遇上一些歹人、狠人的,他們會強行闖進屋里,搶走任何一點有價值的東西。村里的人,不是老就是小,也沒有什么反抗能力,因此基本上都是采取了不抵抗政策,既不敢也沒必要。反正也沒什么好東西讓他們搶,不值得為此丟了性命,犯不上的。而那些人眼見確實是沒啥好東西了,罵罵咧咧一番后,也就自己離開了。而事實上,對于還在村里面茍全性命的這幾百口人來說,其實真正最最最重要的東西,正是那幾口老井里的水了。
之前,老者躲在屋里頭,看到他們就只有三四個人,叫門的還是個女子,他這才壯著膽子開門的。如今才知道他們后面還跟著軍隊呀,雖然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馬,而且他們自稱是朝廷的人。但這事兒老者可分辨不出真假的,而且就算他們真的是朝廷官兵,但誰又能保證他們就不會下手搶東西呢?特殊時期,官和匪也未必有什么不同的。不是有這么一句話嗎:今天的匪興許就是今天的官,今天的官未必不是今天的匪。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了,對此倒是有他的認知的,所以也一直為此擔著心。因此在聽到王大丫說那隊士兵是進村來找水的時候,才會讓其心生絕望。
而在聽到張恪的話后,老人家大感意外之余,卻又感覺有些難以置信,由此一時間都呆愣住了。直到那隊士兵果真聽話的離開后,老人才緩過神兒來,心里面甚至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張恪看著老人,和善的一笑,道:“說了這么久,還未請教老丈的名諱呢。哦,小子姓張名恪,敢問老丈如何稱呼呢?”
“啊,老朽姓黃,黃阿承。”
“黃老不要擔心,朝廷派我們來此,是為了協助大家共渡難關的。我們是不會動百姓一針一線的。”
黃老聞,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么。張恪對此倒是不以為意的,他多少還是明白對方的擔心的。俗話說:人老成精。黃老顯然不會只因為自己的這幾句話就全然信了自己。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倒也不是什么壞事的。張恪于是便又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黃阿承聊著天,盡量多了解一些當地的情況。
夜幕降臨時,黃阿承家的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后。王大丫警覺的望過去,雖然光線暗淡,但她還是看得清楚,那個小心翼翼的身影是個小孩子。黃阿承在經過這一番攀談后,基本上能夠看出來,這一行四人確實不像什么歹人,而且非常的有禮貌。而且退一步說,人家若真的想干什么壞事,也犯不著和他聊這么久的,所以便也放下了一些心來了。在聽到身后的動靜后,黃阿承便朝屋里頭喚道:“月英,出來吧!”
一個年約六七歲的女娃兒聞聲便從門后走了出來。小女孩顯然是有點怕生的,卻也有點好奇,站在門口,雖然始終低著個頭,卻又偷偷的拿眼睛瞄著院子里的人。黃阿承見狀,再次朝她招了招手,小丫頭這才慢慢的走了過來。到了黃阿承身邊,老人家拉起小丫頭的手,笑著道:“這是老朽年紀最小的孫女,取名月英,今年六歲了。幾個月前,實在是扛不住了,家里的人都逃荒去了。我老了,走不動了,月英又太小了,怕她路上受不起,所以我們爺孫倆便留了下來。”
小姑娘黃月英面頰瘦削,這讓她的眼睛相形之下顯得更大了。整個人看上去倒還算干凈,不過頭發卻是亂糟糟的,顯然是許久沒有好好打理過的緣故。張恪正想說點什么時,忽然耳朵里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眾人向來聲處望去,不由得笑了起來,卻原來是從小姑娘肚子里傳來的聲響。小姑娘見大家都望著她,連忙害羞地躲到了爺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