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看著她們離開,若有所思。升平公主對自己特別的關懷,他自然是感受到了。不同于尺玉,張恪卻是不知道該怎么去回應她的。和尺玉之間,并不需要避諱太多的東西,而且雙方顯然都非常清楚,隨著尺玉的離開,往后余生里是不是還有機會見面,那都是兩說的。雖然張恪說要找機會去西域,但他根本沒辦法給出具體的時間,這事兒也許是一兩年后就能成行,但也有可能十年二十年后。基于這一認知,他們便都選擇放飛自我,勇于表達了自己對于對方的好感。因為,將來不可知,如果有些話現在不說的話,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去說了。可是,升平公主這邊,顯然是不一樣的,她的身份實在是太特殊了。
憑心而論,張恪不喜歡她嗎?當然不是,拋開她的公主身份,拋開她不能說話,僅僅只是當她是個普通女孩子,相信也沒有誰會不喜歡這樣溫柔可人的楊靜姝的。可是,張恪深知一旦他們跨過了那條界線,那會影響到多少人。更何況,升平公主如今雖然是監國,但在旁邊尚有寧王、秦王等一直在虎視眈眈。在如此復雜的情勢下,這個時候的他們更加需要謹慎行、克己奉公,以免惹出風波,給那些人大做文章的機會。如今西南地區形勢嚴峻,正是需要朝堂上下合力齊心,共渡難關之際。朝廷實在是不宜在此時,陷入到任何的政治動蕩中的。
張恪無意識的翻開那幾本書,卻發現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嘆了口氣,深知今晚怕是要睡不好覺了。而在另一邊,升平公主回到自己的寢宮后,同樣是夜不能寐。今日一早,因為張恪突然間的失蹤,她委實是驚恐、傷心加悔恨的。某一刻,她告訴自己,若是張恪回來了,她便要將自己的一番情意盡數告之于他。她不想再去管他會做怎樣的回應了,也不去管其他人會怎么想,怎么看了,她只是不想自己將來后悔,沒有向他表明過自己的心意。可是,早上的那一道看似決絕的念頭,在張恪平安返回后,便又慫包地退縮了回去。楊靜姝固然惱恨自己的軟弱,但就是沒辦法,她就是害怕,可又說不清楚究竟在怕什么。其實,本質上他們兩個都不是那種面對事情時,就只會顧及自己的感受,卻對其他人不管不顧的人。而當一個人過于在乎別人時,便會自己將自己束縛住。不是說,這樣子不好,畢竟做人還是要有底線,遵循倫理綱常的。只是這樣一來,便會讓他們被那些條條框框給限制住,放不開手腳了。
次日,升平公主依舊如常的去上朝,只不過精神上卻不免困頓異常的,好在今日的朝會并沒有什么需要她勞神的事情。不過,當結束了朝會,楊靜姝順道去看望張恪時,才知道他已經讓哈尼給接走了。楊靜姝站在空空如也的房間里,悵然若失。呆立了一會兒后,正欲返身離去,卻見桌子上放著幾本書,正是昨晚她拿給張恪解悶的。走過去,順手拿了起來,卻見到其中一本書,還夾著一張紙。楊靜姝眼睛一亮,趕緊將那本書翻開,取出那張紙,定睛細看起來。
車遙遙,馬憧憧。君游東山東復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復,三五共盈盈。
在反復看了數遍之后,楊靜姝不由得展顏一笑。
周府。張恪正于府中接待陳慶之等人。陪同陳慶之而來的,除了唐龍、周衍、郭守敬外,還有李如松。李如松此番是又一次的臨危受命,再次從北方趕回來領軍。這是繼兩年多前,抗狼援虎之戰后,李如松和張恪的又一次合作。而之所以要費盡心思地從北方將李如松調回來,而不是就近從京中擇一將領。原因在于:一來,李如松與張恪有過合作,彼此也熟悉,不需要再互相試探,可以盡速又順暢地開展工作;二來,李如松在抗狼援虎之戰中,表現出色,是陳慶之目前正著力培養的軍中新人;三來,陳慶之有些不確定京城的這些將領,有沒有被某些人收買、滲透的。可是,寧王處心積慮想要把自己調離京城,總不會是為了替人做嫁衣吧?理論上,他在軍中應該是有自己的代人的。否則的話,費盡心思把自己調離了,卻沒有自己人出來掌控軍隊,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陳慶之倒是有自己懷疑的對象,但終究無憑無據的,無法確認。于是,思來想去,他決定還是從其它的地方調人回來領軍,前往西南,而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李如松。
對于這個安排,張恪還是很滿意的。從這里也可以看出來,陳慶之的心思之縝密、用人之老辣。至于李如松,他的為人、性情、能力等,張恪已然熟知,對他自然也是很放心的。對于此次西南之行,張恪倒是因為有了這么一個好幫手,又多出了幾分信心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