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端著那壺毒酒,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他終于明白,自己當初那個“保住皇上性命”的決定,是多么的天真和愚蠢。
他非但沒有保住皇上,反而親手將皇上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一步一挪,如同行尸走肉般來到養心殿。
殿內,景帝正穿著一身素衣,坐在窗邊,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月亮。
這幾日,他仿佛瞬間蒼老了二十歲,須發皆白,原本還有些生氣的臉上,如今面如死灰。
看到魏忠端著酒進來,他甚至沒有一絲驚訝,只是平靜地轉過頭,看著魏忠。
“是太后讓你來的吧?”他輕聲問,“這是毒酒?”
魏忠再也忍不住,淚水決堤,跪倒在地:“陛下……老奴……老奴對不起您……”
景帝卻擺了擺手,示意他起來。
他接過那壺毒酒,給自己倒了一杯,長長地嘆一口氣。
“不怪你。”
他輕聲說,“朕落得今日下場,皆因朕天性軟弱,空有抱負,卻無鐵腕。朕……不配為君。”
他追憶起當初在恩榮宴上,與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狀元陳平川的對答。
“以商制夷……安民興國……”
他喃喃自語,悔恨的淚水終于滑落。
“是朕沒有魄力,是朕太怯懦!錯失了唯一能助朕中興的賢臣!朕對不起他,更對不起這大業的萬里江山,億兆黎民!”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這一生的荒唐與無能。
明明遇到了陳平川那等經天緯地之才,若能君臣一心,或許真的能掃除沉疴,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
然而,終究是因自己的怯懦,錯失了良機,致使忠臣流放,奸黨橫行,最終落得君王死社稷的悲慘下場。
他淚流滿面,字字泣血,充滿了對陳平川的無盡愧疚,與對那個永遠無法實現的未來的無盡遺憾。
他抓過旁邊桌案上的一段白綾,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用血指在上面奮力寫下遺。
“錯信奸奴,錯失良臣,悔之晚矣!愿來世,生于尋常百姓家!”
寫罷,他扔掉白綾,將那杯毒酒一飲而盡。
就在他毒發倒地,身體開始抽搐之際,一旁萬念俱灰的魏忠,突然像瘋了一樣,將酒壺剩下的毒酒也倒進了嘴里。
“陛下!老奴來陪您了!”
他哭喊著,緊緊抱住景帝漸漸冰冷的身體,倒在了景帝的身旁。
一個懦弱的帝王。
一個用扭曲的方式表達忠誠的太監。
就在這血色彌漫的深宮里,以最悲涼的方式,一同落下了生命的帷幕。
……
次日,悠長而沉重的喪鐘,響徹了整個京城。
梁太后對外宣稱,景帝“積勞成疾,不幸賓天”。
景帝尸骨未寒,梁太后與梁越便迫不及待地,共同宣布了一份所謂的“景帝遺詔”。
遺詔上說,景帝生前已立下旨意,傳位于“皇太子”祝安。
這個年僅八歲的孩童,史稱興帝,實則是梁越早年與后宮的一名妃子偷偷所生,與祝氏皇族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帝,就此登上了大業朝的龍椅。
這份漏洞百出的遺詔,在梁家明晃晃的屠刀之下,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于質疑。
大業,徹底變天了。
景帝駕崩、新皇登基的消息,傳到了廬州府。
秦王祝衡正在府衙與陳平川商議廬州府大力發展農商的事宜,聽到信使帶來的噩耗,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