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的封賞與交鋒,不過是這場權謀大戲的開場鑼鼓。
真正的戰場,在朝堂之下,在人心之中。
次日,陳平川起了個大早。
他沒有穿那身惹眼的一等忠勇侯爵服,而是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兵部右侍郎官袍。
青色的袍服,胸前繡著云雁補子,襯得他愈發身姿挺拔,眉目清朗。
御賜的府邸離著六部衙門不遠,陳平川并未坐轎,而是選擇步行。
兵部衙門,坐落在皇城西南角,朱紅大門,石獅鎮守,門前幾名衛兵持戟而立,神情肅穆,透著一股森然之氣。
陳平川遞上自己的官憑文書。
那幾名守衛看了一眼,又抬頭打量了他幾眼,眼神里沒什么尊敬,反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看熱鬧。
“陳大人,您里邊請吧。”
一名守衛懶洋洋地側了側身,連個引路的人都沒有。
陳平川也不在意,邁步踏入了兵部衙門高高的門檻。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就是景帝安插進來的釘子。
人家不給他好臉色,再正常不過了。
一進衙門,便是一個寬闊的庭院。
來來往往的官吏,看到陳平川這副的年輕面孔,和官袍上的品級時,不少人眼中都閃過了然和輕視。
這么年輕的從四品,除了那個靠著順城大捷一步登天的陳平川,還能有誰?
一個靠軍功上位的幸進之輩罷了。
還是個沒根基的。
陳平川徑直走向兵部尚書盧志安的公房。
門口的吏員進去通報,很快便出來了,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假笑。
“尚書大人請您進去。”
陳平川推門而入。
一股沉悶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公房內陳設考究,一名年過五旬,面色白凈,留著三縷長須的官員,正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地品著茶。
正是兵部尚書,國舅梁越的鐵桿心腹,盧志安。
“下官陳平川,拜見尚書大人。”
陳平川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禮。
盧志安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輕輕吹了吹茶碗里的熱氣。
“哦,是平川啊。”
他這聲“平川”叫得極其自然,仿佛陳平川不是他的下屬,而是他的子侄輩。
這是一種毫不掩飾的輕慢。
“坐吧。”
盧志安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
陳平川謝過之后,坦然坐下。
他倒想看看,這老家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盧志安放下茶碗,這才慢條斯理地抬起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陳平川。
“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
他開口了,語氣里滿是長輩對晚輩的“教誨”。
“順城一戰,打得不錯,為我大業揚了國威,陛下也對你贊賞有加。”
“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
“戰場殺伐,靠的是一腔血勇。可這官場,尤其是在我們兵部,講究的是規矩,是人情,是資歷。”
“你還年輕,很多事情要多看,多聽,多學。不要總想著一步登天,腳跟不穩,是會摔跤的。”
陳平川心中冷笑。
來了來了,下馬威這就來了。
他面上卻是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尚書大人說的是,下官初來乍到,很多地方都仰仗大人提點。”
“嗯,孺子可教。”
盧志安滿意地點了點頭,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局面的感覺。
“這樣吧,衙門里那些軍國大事,文山會海的,你剛來也插不上手。”
“我給你安排個清閑點的差事。”
他朝著門外喊了一聲:“來人!”
一名小吏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有何吩咐?”
“帶陳侍郎去西邊偏房。”
盧志安揮了揮手,像是在打發一只蒼蠅。
“以后,你就負責整理咱們兵部歷年來的器械管理檔案,也算是,讓你先熟悉熟悉我大業朝的軍務脈絡。”
“什么時候整理完了,什么時候,我再給你安排別的差事。”
兵部侍郎,從四品大員,竟然被派去管廢舊檔案?